返回第四章 凛都,几重风雨(四)(1 / 2)一念悲欢许君卿首页

他的声音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令我忍不住点头,忍不住抬脚向他走近些。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能,何人不知楚凉攻于算计,这样一个连感情都能够肆意玩弄的无情之人,不可能在毫无条件的情况下便向我抛出橄榄枝。

他是执棋人,而我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

我谨慎地看了他一眼,手不自觉捏紧成拳,声音微微带着颤抖,“楚凉,你这次想从我这里取走何物?”不由自主带着不信任的语气,原来他在我心中早已无信任感可言。

他难得地皱起眉,语气隐隐有些不悦,“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一个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么?”

难道不是么?我真想如此反驳他,思来想去如此言不大妥当。唇畔勾起一丝笑意,讽刺之,“取凰令之前,你你是为了下道义。可取凰令之后,你却改口三年之内不动干戈。楚公子的妙语连珠,我佩服不已。”

他这一次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饶有兴味地望着我,将方才顺着我的手滑落而下的信纸拾起,嘲讽似的将之燃作飞灰,随后吹灭了烛火。“恭喜质女,此来相府,一无所获。”

我扑过去环住他的腰,难得声音软了下来,“楚凉,你是爱我的,不要再骗我了,可好?”略施计,一面试探,一面真心。他若是有一丝动心,我也能让他为我所用,怕的是他心如铁石。

清雅的幽香自他的衣袍钻进我的鼻子,这久违的怀抱令我委实贪恋不已。我正为他未推开我而沾沾自喜,岂料下一刻他的声音却自头顶沉沉传来,“放手。”我猛地摇头,一改之前的淡漠,甚至还有些任性,“不放!”

他本欲推开我,终是将手落在腰际,加深了这个拥抱。“许然璃,你就这么喜欢我?”

我一咬牙,自尊通通抛之脑后,试图勾起他的回忆,“楚凉,那日复一日的陪伴,难道你都忘了么?”他却毫不在意地,“我这一生所遇女子无数,如质女这般死缠烂打之人有之,如质女这般痴情者却不多。质女可想知道爱慕我的代价为何?”

我抬起迷蒙地双眸,怔怔地望着他。

“要么为我而死,要么我亲手送她去死。”

“质女不信真心,却还要为楚某奉上一颗纯真的心,可惜质女不知,楚某更不信真心。”

我轻轻松开环住他腰际的手,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也未逢下雨,这伤口怎的痛了起来。

紫纤,你是不是也时常这样疼。所以,你离开之时,才会笑得那般欢快,对吧?

我知道,不会再有人回应了。

楚凉颇为随意地勾起我的下颌,啧啧两声道:“不过质女这般无暇的容颜,委实招人稀罕。质女若是想救凌漾,不如好好利用起这如花似玉的容颜。”

他捏的下颌生疼,而我的肌肤生性敏感,不出所料,定是要被捏红了。我将脸别至一侧,对他不再抱有希望,他却松开了紧捏我下颌的手,笑容斐然,“然儿,你这就认输了。”

我摇了摇头,退后三步,“这下还未有任何事能让我低头。”

“我会让你低头的,然儿。”他温润浅笑,可每一个字都直戳心窝,将人赡体无完肤。

“那就拭目以待。”我冷冷吐出这六个字,转身便要离开。时迟那时快,正在此时,门不经意地被打开。楚凉飞快地将我拉回身侧,语气亲昵,“然儿,都了是父亲的书房,你若喜欢书,改日我再为你寻些便是。”

他虽是在对我,目光却是看向门口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正手足无措地站着,手中还端着茶水,眸中的惊羡与嫉妒险些要将我吞没。

“见过少爷,少夫人。”那侍女回过神来,忙不迭问候。

楚凉明显松了一口气,牵着我的手走出去,在路过那侍女时,淡淡笑道:“你应该知道,什么事适合永远地放在心里。”

那侍女险些拿不稳托盘,慌忙伏地,“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还请少爷放心。”

楚凉头也不回地迈步前行,我只好气喘吁吁地用碎步跟着,跟了一大半路,我突然清醒,跟着他作甚?

这辈子,我从未如此卑微过。哪怕当初在王后面前像个傻瓜,我也会鼓足勇气去努力做一件事,也不曾尝过卑微的滋味。

很好。

原来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是我自编自导自演的笑话,我入戏太深,而他从未入戏。

我想回家,好想回家,可我的家又在何方?

他突然转过身,十分不耐地问,“还愣着做什么?”似乎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他复补充道:“姝晏走了,少也要十日才会回来。你先待在这里,等她回来再。”

一改之前的凉薄,他朝我伸出手,“你走的太慢了。”

我忍不住笑了,嗤笑他的惺惺作态。

只是看着他如皓玉般的手腕,修长白皙的手似乎有着奇异的魔力,我慢慢走上前,擦肩而过,却是轻飘飘的一句:“你无须等我。”

凌漾同我约定的是十日,而楚凉也要我在此处待上十日,这真的是巧合么?

方才楚凉销毁的约莫是些凌漾的罪证,而非平反冤屈的证据。所以,我不如先留在此处,探探楚凉的口风也好。

令我心凉的,是打开住了许久的屋子,却发现屋子中的陈设与从前大不相同,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雍容华贵。

我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楚公子当真是情深款款。”

他微怔,随后解释道:“姝晏不喜欢太素净。”

“原来你不是没有心,而是你心中住着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咬了咬唇,一字字道出,胸口钝钝痛起来。

我以为他会解释,他若是解释,无论是如何离谱的借口,我都可以相信。可他从始至终,只是缄默不语。

这爱情太卑微,我不愿再触碰了。

我狠狠关上门,也不顾他是否离开,身子忍不住顺着门一点点滑落下来,泪水一点点浸湿睫毛。

感伤了半,心神也已归来。凌漾明知陷他于不义之地之人是凌珉,为何又这平反冤屈的证据极有可能在相府?楚凉这下岂会轻易放我离开,若是无自由之身,即使是寻见了证据,也是分毫无用的。

可生活从不是波澜不惊的,第二日,宫中传来噩耗,世子在狱中被毒害,不治身亡。得知此消息时,我伸出一半的懒腰生生顿在空中,一瞬甚至忘记了如何呼吸。

昨日与我相谈甚欢之人,不过一夜之间,便成了一片冰凉的梦。

我跟在楚凉身后进了宫,看见他平躺在牢狱冰凉的地上,苍白无力的脸庞和殷红的唇形成鲜艳的对比,还有未曾凝固的鲜血一点点渗下,落入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