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草生还在犹豫,景泊颜轻叹着说:“我要是像你这样犹豫不决,早活不到今天了,我只问你,想不想让你娘活着。”
“我当然想啊!”草生毫不犹豫地说。
“那就跟我走,两个时辰后我会派人来接你和翠儿,还有你娘。”景泊颜转过身,拉着周煜寒出了屋子。
翠儿和草生没有跟出去,只静静瞧着。
等到院门声响了两下,翠儿面带着激动,有些不敢相信地说:“我们有生路了?”
草生点点头,道:“为了娘,咱们姑且信他,若是有危险,我拼了命也会保护你们的。”
景泊颜领着周煜寒回了宫,转头又嘱咐林影去红翘那里,让红翘安排此事。
而他,则带着周煜寒去了皇学院的内堂。
叔侄二人对坐,景泊颜坐在师傅的位置,周煜寒坐在学生的位置。
“我昨儿看了你批过的折子,治国之事我不如你,但人生百态,你经历得没我多,你将六和庄的难民拦在了冉华外城,做什么?”
“我当时觉着,难民抢夺六和庄百姓的食物,实在可恶。”周煜寒小声地说。
不过,他现在不那么想了。
也许是忝居帝位,自知有愧羽安帝,有愧天下,念着周煜寒三年来的帮忙,景泊颜才决定给周煜寒上这一课,也是最后一课。
“我本想着带你在内城贫民居转一转,没想到会遇到草生,不过遇到了也好,你看,冉华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呢?”
周煜寒低垂着头,没说话。
“难民,乞丐,都是你的子民,他们流离失所,不是他们的错,而是你的过失,你应该反思,你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安居乐业。”
景泊颜的话掷地有声,他生长在民间,看了诸多人的人生,穷有穷的苦,富有富的无奈。
“我知道错了。”周煜寒咽了咽唾沫,小声道。
景泊颜看着自己的侄子,也有十五岁了,稚气未脱,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
“抱歉,以后要辛苦你了,我实在不是合格的皇帝。”景泊颜略有歉意地说。
周煜寒依旧低着头,景泊颜却起身离开了。
过了很久很久,周煜寒才抬起头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他自己,只剩他自己了。
似乎那些快乐的过去,在今日之后都会停滞,只有他继续孤独地走下去。
翌日,登基大典,周煜寒身着华服面对着朝臣的拜贺,竟然有些悲从心中来,可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在悲什么。
他给自己定的年号是喜乐,平安喜乐。
典礼毕,他在散去的人群里找不到景泊颜和李杞柠的身影,这让他有些慌乱,他怕连离别都没有。
他赶忙跑去了得意殿,庆幸他们还没走。
“小叔叔,小婶婶。”周煜寒跑得满头是汗,他看着他们,眼里带着不舍。
他们没说过要离开,可是离别的味道他闻到了。
“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老子都老了。”景泊颜故作玩笑地说,可是他并没有笑太久,“我和阿柠要走了,本来是想悄悄走的。”
景泊颜话一落,周煜寒就受不了了,滚了一滴泪,抱住了景泊颜。
“我就知道你们要走!我就知道你们不要我了!”周煜寒锤着景泊颜的背来宣泄不满。
而景泊颜却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周煜寒的头发,他的心,何尝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