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圆房 二(1 / 1)一朝素歌谋君心首页

“所以这就是你的顾虑吗?”  云悠刚离开门边两三步,就顿住了身形,这个声音,不是她对面的琼珠,而是这么多天以来她最想听,也最害怕听到的声音。  她眼神惊慌的瞪着同样怔住了模样的琼珠,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又想逃,却被他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属于他的气息,便迅速将她团团围住,紧紧地,密不透风。  这个声音,就像御医手里悬丝诊脉的那根丝线,会牵动她的脉搏,她的心跳。  “王爷怎么来了?”她心虚的问道,硬是把中间那个“又”字生吞了回去。  她想,原本好好关上的门,他怎么就能这样一点儿声响都不出的打开了?还是自己与琼珠说得太认真,没有发觉?他到底又在门外站了多久?自己刚才所有的话他都一字不漏的全听见了吗?  想着,云悠的脸颊变成了火烧云。而这时,琼珠识相的自觉起身,云悠一见她要走心里更慌了,趁她从身边路过时伸手,却只抓住了她的衣袖一角,琼珠只消一个轻轻转身,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衣袖从自己指尖溜走。  “你说的,本王全都听见了。”当安静得鼓噪人心的房内只剩下二人,冷牙将头埋在云悠的颈窝间,轻轻吐着温热的湿气,慵懒的声音暧昧的厮磨着她的耳鬓。  云悠早有预料的垂下头,这样的气氛之下着实不晓得要如何回应他。他纤细却结实的双臂圈着她的腰,她的背似没有一丝缝隙的贴着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他的气息围绕在她的周遭越发的散着浓郁,一如邪肆妖魅的他,让人神魂颠倒,让人着迷。  却又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王爷若有什么话,请先放开臣妾再说吧。”她细声细气的说,因为羞涩,脸颊更烫了。  “嗯?不会再逃了吗?”仿佛刚睡醒一般,冷牙一声嘤咛,魅惑至极,听得云悠全身一阵酥软,险些就这么瘫倒在他的怀里,就是想逃也没力了。  “嗯。”她轻哼一声点点头,感觉自己连声儿都跟着变得不正常了。  这回冷牙倒也规矩的松开了她,没有为难。  云悠刚松下一口气得以喘息,哪晓得双脚又突然离了地,她被冷牙拦腰抱起。惊魂未定的大叫一声后,双手下意识的去抱住一个可以暂时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好不容易和你单独相处了,你认为本王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邪唇一勾,他满目含笑的看着她,表情坏坏的,眼神却极是温柔。  对上他炽热多情的双目,云悠的视线立马败下阵来落荒而逃,同时心慌意乱的收回勾住他脖子的双手,然后老老实实叠在一起放在胸前。  看着她害羞别扭的小模样,冷牙眼里的笑意更深了,顿时觉得这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他就是喜欢看她这样。  觉得这样的她才是特别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窝在他的怀里不敢动弹,也不敢言语的云悠,表面看上去虽安静乖巧,心里却好几番心思在打算。  这时,冷牙抱着她走到了榻前,然后弯腰轻轻将她放下。身体刚一沾到床褥子,她就赶紧一溜身儿的躲到了床角去,离他远远儿的。  冷牙笑眼得意的朝她勾勾手指,轻言道。“过来。”  云悠抱着腿,依旧蜷在那犄角疙瘩里,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摇头。“王爷这还没入夜呢。”她甚是好心的提醒道,声音糯糯的。  冷牙抿着唇笑而不语,笑得越发的意味深长,微一挑眉,问。“你想等到入夜?”嘴上虽不忘调戏。但见她如此无辜的眼神,一颗心早已化成了水,如果平日,他一定会马上转过身离开这屋子,不会去强迫她。  但现在他真的很需要她,在他最累,最疲惫不堪的时候。  云悠本想假装可怜让他心软,结果完全不受用,还傻眼的看着他大咧咧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好不惬意。  云悠又被吓蒙了,眨巴着眼傻呆傻呆的看着他,连句解释都不晓得怎么张嘴。  “还不过来吗?”侧身,冷牙漫不经心的抬手支起脑袋凝视着她,姿态悠然。  过去?  云悠缓缓回过神来,方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自然不可能乖乖听话的她,比刚才更使劲儿的,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视线放在冷牙搁脚的那头,心里算计着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好了。  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眼看到了床边,结果冷牙那气人的长腿讨厌一勾,就轻轻松松将她拦住了。  她恼火的瞪着他,可还没容她反应得过来,冷牙就一个起身,然后一拉一拽,丝毫不费力的将她扯进怀里,抱着她一并睡下,任她怎样挣扎都不管用。  “主院那边这几日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所以本王来你这儿捡个清净。”他说,已是闭上了目。  听他这么一说,云悠心头微微一震,顿时羞愧不已,原以为他今天真的是冲着圆房来的,结果到头来又是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看着他微微拢起的眉心,跟座小山丘似的,心也跟着拧巴了起来,想起现在他正在准备迎接朝廷的使臣,其中一定有很多琐碎的烦心事。  想着,云悠便不再别扭,不再闹,听话的任他抱着。  而闭着眼的冷牙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贴心,嘴角的弧度无声的加深了,两只揽着她腰际的手,一只上移扣上她的脑勺,力道轻柔的摁进自己的胸膛。  闻着他衣上馥郁的香气,本来就无睡意的云悠这下更是精神了不少。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为了不吵醒他,她小心翼翼的从他怀里一点点抬起头来,悄悄打量着,心里仍不敢相信,却偷偷藏着些小窃喜。  这,真的是自己的夫君吗?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  她就是嫁给了这样一个美男子吗?  她感觉做梦似的再问了遍自己,不敢确定。  他的脸,相隔得如此之近,可越是这样,这张生得比女子还要优越的脸庞就越是美得不真实。  他绝色的颜,仿佛是老天爷事先用世间最洁白的玉石雕琢而成的,刻意的杰作。俊俏分明的脸廓,白皙细腻的肌肤,纤秀却不失英气的眉宇,红润娇艳的薄唇。他的美,甚至是细微到了睫毛,密如篦齿,看上去比云嫱的还要长出许多,虽不如卷翘,却似乎更加漂亮,就像一根一根接上去的。还有他高挺笔直的鼻子,真是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捏捏。  难怪有那么多女子钟情于他。  可是……  茫然的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抬起的手臂,她不禁扪心自问,这是要做什么?  再看一眼冷牙那张平静的睡颜,她,这是想要伸手去碰他吗?  就因为看着他的美貌痴迷,所以还不过瘾的想要去触摸吗?她这般轻浮的举止,和那些贪图他美色的风尘女子有何区别?  云悠忙不迭地收回手臂,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  然而她却不知,就是这点不经意的小动作,害苦了搂着她闭眼假寐的冷牙。本想着能够让她自在些,他才装睡,但哪知这小丫头毫不领情,他都眯缝着眼观察好半天了,也不晓得她那颗小脑瓜儿里又在琢磨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只见她一会儿仰脸凑近自己看着,且一边看还一边自顾的陶醉,一会儿却又皱着脸埋下头去,就这样一点也不安分的在他怀里拱啊拱啊拱。  不是不想与他圆房吗?那干嘛不老老实实呆着,要让他忍受这般□□焚身的折磨。  埋头窝在冷牙怀里的云悠并未察觉到身边这个她以为睡着的男人,此时和自己一样,怀揣着另外一份心思。  她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想过了云嫱,想过了爷爷,想过了从小生活的术邺,以及学士府内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但这些都没能平复她“咚咚”的心跳。  “一会儿许人看,一会儿又不许,看了也不许问。”本来云悠只是因为打发无聊,想从他身上转移自己注意力而已的碎碎念。却没想着这让冷牙听在耳里,就成了嘀嘀咕咕的抱怨,反正他已经被她折磨到睡意全无,索性就开口应了她。  “若实在不明白,就别看了。”他睁开眼,看着被自己吓傻的云悠,嘴角又勾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  “你不是睡了吗?”云悠从他怀里猛然抬起头来望着他,满眼都是“你为什么会说话”的惊恐。  她以为他睡了,哪晓得他的声音会突然从头顶灌下,结结实实砸了她一脑袋。  冷牙又微微侧了侧身,俊眉轻轻一挑,不置可否的说。“如你所见。”  云悠的瞳孔又惊讶得放大了一圈,随后立马埋下头去,心里直发虚。  她现在哪还有那份闲心去管他什么书册,她只担心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全被他看见了,一定是看见了。  冷牙默不作声的注视着这个像做了错事一样,在他怀里蹭了两蹭后又蜷着一动不动的女子,嘴角的笑就始终没消止过。  他还真是不晓得,她这难得娇羞的一面竟是如此赏心悦目。  想着,他又合上了眼。可是没过一会儿,又听见她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王爷真的把臣妾当作妻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瞒着臣妾呢?”  冷牙听了不禁心头一颤,虽然早有预料她会有这番好奇心,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话说出来。  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让他于心不忍。  再次睁眼,看着她满眼的期待,冷牙眼色一沉,敛起嘴角,道。“正因为你是本王的妻,本王才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你知道得越少,就会过得越开心,这正是本王能给予你的全部。”  他想尽自己最大的本事,让她从卫锦尧的影响中摆脱出来,远离那些阴谋,利用,人心,纷扰。一如他在祠堂当着祖宗的面对她的承诺,她不需要太多的身份,只要是他的兰荠儿。  即便有朝一日他不再是兰荠王了,那么也会是他冷牙的兰荠儿,他只希望如此。  “可是王爷不是已经把老王妃的‘琼椛寒石’给了臣妾吗?”从怀里伸出手来,她指着自己额上的缎带,眼神坚决的看着冷牙,明其心志。  将她的态度看在眼里,冷牙暗暗叹息着,分不清是应该高兴,还是担心。  高兴的是,原以为她不肯圆房,是心里未完全接纳自己这个夫君,他本还在吃那卫锦尧的醋,觉着是他阻碍了他们夫妻间的亲近。  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她的话好像有些无理取闹,他却听得出来,她这是在提醒他,她是他的兰荠王妃,她有资格为他分担一切。  感受到了她的关心,冷牙激动不已。可与此同时,内心又一把苦涩,他担心,她会被扯进来越陷越深,他害怕到时自己保护不了她,害怕失去她。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而不语,云悠似乎按捺不住,心急了,便又说道。“是王爷亲口说的,曾经老王妃也随老王爷率兵出征。”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冷牙又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张固执,却又招人疼的小脸,目光依恋。  “嗯,兰荠儿。”他轻声唤道,复杂的眼神糅合出一抹温柔的笑,但旋即又沉了下去。语气郑重,“接下来不管本王说了什么,你都不能有旁的心思。”  冷牙骤然下沉的脸色让云悠意识到,那本看似单纯的方志里,隐藏着的,或许并不是她的一点好奇心就能够承受得起的秘密。  纵然如此,她还是望着冷牙,一眼不眨。  感受到她的决心,冷牙想着也不必再隐瞒了,毕竟身处这王府之中,她迟早是会知道的。抬起手,轻轻捋开她拂在脸上的发丝,说。“在这个世上,知道兰荠花的人不在少数,而对这‘水娲族志’有耳闻的,就寥寥无几了。”  云悠听着,心里想着确实是这么回事,她甚至从未听过这世上还存在过“水娲”这样一个部族。  这时冷牙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又拢了拢精神,注意听他继续说道。  “水娲一族自来喜好游历各地,以游牧为生,依山傍水而居,所以很多地方都有过他们的足迹。相传这本族志里记载的就是他们一族世代游历各地的奇闻异事。”  “难道不是这样吗?”云悠忍不住问道。  冷牙否认的撇撇嘴角,看着她,眼里又绽开了笑。“若是这样,母亲也就不会一直不肯让本王碰这本册子了。”  “老王妃不许您看?”云悠微微吃惊道,后发觉自己反应过了度,便又轻下声来。“为什么?”  “许是就像本王对你一样,不希望本王淌这趟浑水吧,毕竟连父王都不晓得这书中到底有着什么,晓得的,仅不过一个名字罢了。”  云悠没有作声,心里想着她能理解老王妃的做法,若这书中的文字被解读以后真的会让人身临险境,那又有谁会愿意最心爱之人去以身犯险呢?  “连老王爷都不知道吗?”她问。再想到当日他不准自己看书时的那份心情,心里又生出几分暖意。  冷牙点了点头,“或许因为本王是他们唯一的子嗣,迟早是要继承父王的爵位的,所以后来母亲只提点过本王,‘卫家江山,金玉其表,几分天下,败絮其中。若要易主,必效秦帝,统一分崩,计从志取。’”  计从志取?  云悠瞪大瞳孔看着冷牙,见他不像是玩笑,一时有些说不准是吓是惊,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从头到脚,就像五马分尸似的,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朝着不同的方向使劲拉扯去,喉咙连声儿都发不出。  这个“志”,说的就是那本书吗?  那个坐拥天下几百年,太子一心想要巩固政权的卫家王朝,竟是在一本书册的字里行间,就有可能被轻易毁于一旦吗?  若真如此,那这个秘密确实太过沉重了。  她承受不起。  就算她对太子的那份情意已经起了改变,但对术邺,对爷爷,对云嫱,她还有着深深的眷恋。  她明显的变化印入了冷牙眼中,城府的眸里风起云涌,深不可测。她的心,他都看得见,所以他才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因为只要自己的只字片语,她就一定会想到更多,那样只会加重她的心思。  这是他最不舍的。  “母亲离世后,这世上就已经没有能再解读‘水娲族志’的人了。”他故意这么说道,想要打消她的胡思乱想。  “既然老王妃早已得知其中玄机,又为何不助老王爷夺尽天下?”她问道,眼神愠怒,似是不相信他的话。  冷牙怔了怔,倒是莞尔不语。  看着他笑,此时云悠的心情没由来的一阵窝火,她讨厌他瞳上那层淡泊的笑意,似乎是别具深意,让她看不懂。  他要她不能生出旁的心思,指的就是这些吗?  “臣妾困了。”她声气无力的说道,似赌气般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冷牙无奈的看着她,眼里的笑意也慢慢消散了踪影,变得深沉,如隐藏着不可掂量的重量。  他就这么一直注视着早就合上眼许久的她,不知她是否真的睡去,看着她乖巧的睡颜,冷牙满眼心疼。  “对不起,本王还是没有办法对你说出“卫锦尧可能知道水娲族志”这种话,毕竟,这还只是本王的猜测而已。”他轻声细语的说着,怕惊醒了她。  只是尔后,他又将脸靠近她,在她的唇上偷偷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