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梵歌这次比赛的动作在难度系数的选择上和市级比赛没有什么变化，但白雨笙能看出她的技术又精进了。　　　　同样是134B，这次她的平均得分要比之前高了整整1分，翻腾的速度更快、转体更利落、入水更从容……　　　　更别提其他原本完成度就很高的动作了，整场发挥无懈可击。　　　　每次到她的轮次，场边的摄影师在中央的电子屏上给出她走板前的近景的时候，白雨笙都能看到她专注又锐气的眼神，自信且充满气势。　　　　走走过场？　　　　呵，这个人也会有谦虚的时候。　　　　第三组的比赛结果——陆梵歌第一，分数比同为小组首位的白雨笙高了整整四分。　　　　成绩出来的时候，乐晴小心翼翼地观察白雨笙的表情，素来神态柔和的美丽脸庞罕见地绷紧，严肃得让人不敢轻易跟她说话。　　　　陆梵歌上岸时候的表情十分漫不经心，看来这种程度顶多也就是正常水平，并非什么小概率的超常发挥。即使这样，现在白雨笙和她仍有四分的差距……　　　　跳水比赛的赛制中，预赛和决赛所选的比赛动作必须一致。而现在离决赛不过还有五天，那么短的时间她还能有什么突破性地提升吗？　　　　乐晴把自己能够晋级的喜悦抛在脑后，一门心思地替好友担忧起来。　　　　白雨笙此时望着三米跳板的方向，脑海里像是倒带一般回放着陆梵歌六轮跳水的动作，着重回忆了134B这个动作与上次比赛的区别。不用借助什么软件的分析，她只用眼睛就能判断出陆梵歌在四个月中变强的地方——腰腹的力量。　　　　事实上，去除那些优秀跳水运动员必须具备的身体特质，身高的差别决定了她和陆梵歌各自所拥有的优势不同，前者是灵敏与柔韧，后者是力量与爆发。原本能做出两周转体的陆梵歌的腰腹力量就已经很厉害了，可现在不仅变得更强而且更善于控制了。高速翻腾接转体、转体接入水……高难度动作之间毫秒级别的衔接，连贯流畅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高强度的合金铁板从四面竖起，将白雨笙密不透风地关在里面。　　　　这个人……都没有极限的吗？　　　　白雨笙的自信动摇了，但也只是一瞬间。　　　　她注意到身边乐晴忧心忡忡的眼神，凝重的心绪像是墨滴滴入清水的画面回放，骤然收敛，“陆梵歌果然强得像怪物啊。”她轻松地笑道。　　　　听到她夸奖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乐晴的心里很不舒服。她看不出白雨笙现在是否强颜欢笑，也不敢贸然询问“决赛的时候能不能赢”这种问题，胸口犹如百爪挠心般纠结挣扎。　　　　——“不过这次比赛，赢的人会是我。”　　　　哎？　　　　乐晴诧异地看着白雨笙，她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浅笑后，便低头活动因为长时间站立而有些酸痛不适的双腿，“我口渴了，能帮我去拿一瓶水吗？”　　　　猜测她大概是需要独处一会儿，乐晴没什么迟疑地应了下来：“好……要不要把你的队服外套也拿过来？”她原本的毛巾从自己比完赛之后就一直披在自己身上了，期间也没机会拿新的给她。　　　　“不用了，我不冷。”白雨笙摆了摆手，弯腰拉伸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腿部韧带。　　　　不是冷不冷的问题吧……乐晴的视线落在她圆润性感的臀部曲线上，暗自嘀咕了一句。像她这样的大美人单穿一件紧身泳衣在热闹的场馆里走来走去，指不定有多少色眯眯的男人会觊觎她的美色疯狂偷拍呢……那么聪明的人却总是在这种方面特别迟钝。　　　　但白雨笙看似平静的表情中透着一丝冷峻，看起来像在沉思着什么很严肃的难题，令乐晴不敢打扰她。　　　　在白雨笙看来，在跳水有关的事情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如同尘埃一般渺小而没有意义吧。　　　　正如同陆梵歌给白雨笙的感觉“没有极限”一样，白雨笙自己也并没有觉得这次预赛的发挥就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　　　　极限这种东西，是主观产生的意识，如果非要在客观层面上划一个标准，那估计就是从每个裁判手里取得“满分”吧。在取得满分之前，哪怕是零点五分的余量都是进步的空间，更加别说世界上还没有哪个跳水选手可以在裁判那里取得9分以上的成绩呢。　　　　只不过要拿到及格分容易，超过7.5分以后再想把得分往上提，就跟从半山腰开始爬珠穆朗玛峰一样越高氧气越稀薄、越艰难。　　　　如何在不改变现有动作选择的情况下再从裁判手里抠分，是个严峻的课题。决赛的时间是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两天，她的时间不多了。　　　　还好没有天真地提前制定度假计划……　　　　白雨笙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明明不打算成为职业选手的，可生活中可以支配的课余时间还是都被跳水占据了。　　　　她不会觉得后悔、疲乏，只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安排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多少有些单调。　　　　白雨笙习惯性地伸展了一下四肢，发现场馆内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她抬头看向中央的电子屏，上面已经打出了最后一组选手的成绩排名，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了。　　　　之后是十米跳台的比赛和双人跳水比赛，有些已经完成比赛项目的三米选手从赛场撤离，观众席上也有离席的身影。　　　　她朝自家选手席看了一眼，只有零星几个人闲散地聚在一起聊天，但东西都还在，估计是都跑去外面透气闲逛了。　　　　——这是个找周泽楷的好机会。　　　　说到视野好的地方，就是四面观众席的中央了，但白雨笙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有戴着口罩的身影。　　　　啊对了……他今天不是用口罩乔装的。　　　　她小声地“哎呀”一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比赛比傻了吗自己。　　　　然而，想起了这件事对她找人并没有什么帮助，她还是不得不靠近观众席去辨认哪个是周泽楷。　　　　刚一走近观众席的前排，白雨笙就感觉到后面有人充满目的性地朝自己快速接近，她下意识地转身，只见飞扑过来的人身穿白色的外套，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外表，就被一把抱住！　　　　她措不及防地往后猛退两步，勉强地稳住重心。　　　　“小~师~妹~！你刚才的表现太棒了！！甩了第二名几条街哎！”　　　　耳边雀跃的声线相当耳熟，白雨笙错愕地低头看着这个人身上白灰相间的队服，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梅岑，你这样太危险了！”跟在她身后、穿着同样外套的短发女生一脸严肃地训斥道，熟练地把她从白雨笙的身上剥下来，“要是把她弄伤了怎么办？下周还有比赛呢！”　　　　活泼的少女维持着后领被扯住的姿势，笑嘻嘻地对白雨笙吐了下舌头。“抱歉啦，看到你太激动了~”　　　　“没扭到脚吧？”凌诺微皱眉头，谨慎地打量着她□□的双脚。　　　　“……没。”白雨笙的目光在两人胸前F大的校徽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心情微妙地笑了。她算是终于明白陆梵歌是怎么知道她暑假留在上海训练的事情了……　　　　“不是我们特地瞒你哦！你也没问我们嘛！”梅岑略有些心虚地抬高声音解释。　　　　“不，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白雨笙不以为意地耸了一下肩膀，“反正Y大又没有双人跳水的选手，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就算有，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梅岑安心地走上前抱住她的手臂，“嘿嘿……话说你刚才真的好厉害，全部都是3.0的动作还都拿到了7.5分以上的成绩，把我跟诺诺都看呆了！连小学妹都夸你了呢！”　　　　小学妹？谁？　　　　当白雨笙疑惑地看向凌诺，后者扶着额头，一个名字伴随着无奈的叹息声从齿缝间挤出。　　　　“……陆梵歌。”　　　　“哦……”白雨笙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她夸我什么？”　　　　凌诺刚要回答，梅岑就大叫着跳回她身边捂住她的嘴巴，“反正就是夸你了啦，她从来不夸人的！”　　　　她欲盖弥彰的反应不自然到了极点，白雨笙反倒有点被勾起兴趣了，“凌师姐？”　　　　凌诺挣脱开梅岑没什么力气的手，嘴角冷淡地朝下一瞥，道：“如果‘总算像样了’也算是夸奖的话。”　　　　听到这个答案，白雨笙嘴角温和的微笑没有丝毫褪去的迹象，“这样啊。”　　　　回应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梅岑却隐隐觉得背后发凉，马上转移了话题:“说来我刚才在走廊里看到你们学校的几个妹子好像要去外面的甜品店买饮料，你不去吗？”　　　　“我找个人。”白雨笙摇摇头，回头扫视着观众席的前排，“来看比赛的朋友，不知道坐到哪里去了。”　　　　“哎嘿～是不是那个大帅哥呀？”梅岑立刻来了兴致，神情暧昧地蹭了蹭白雨笙的肩膀，调侃味道十足地问道：“我们帮你一起找怎么样？这里那么多穿泳衣的美眉，要是被勾走就不好了！”　　　　事实上她只是顺着自己顽皮的天性开个玩笑而已，但出乎意料地，白雨笙居然一本正经地点了下头——“好啊，那就麻烦你们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