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厌恶。　　　　宋泱最近有些闷闷不乐，没有再去美容院，整天上班都在看视频，各种销售类的视频，连周末放假的情绪都不高。　　　　“最近的饮食不合味口吗？”晚餐的时候宋泱又只吃了小半碗的米饭连早前最喜欢的汤都没有喝，容修言有些担心。　　　　宋泱懒懒的摇了摇头，“不想吃。”　　　　容修言放下碗筷伸手摸摸她额头，“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厌食？”　　　　宋泱还是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有什么心事不能说？”　　　　“嗯。”　　　　“好吧，那你要不要试试去跑一会步？流汗会是一个不错的发泄方式。”容修言建议道，她不说他不会逼迫她的。　　　　“跑步？现在？嗯，就是流行的夜跑？”宋泱诧异。　　　　“晚上太凉，你不适合出去夜跑，家里的跑步机，你应该临幸一下了吧。”容修言浅笑，跑步机买回来就跑过一次。　　　　宋泱不好意思的笑了，不过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或许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其它事情所以这次没有再出现同手同脚的不协调，跑了不到半小时就已经大汗淋漓，但宋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段时间她一直坚持晨跑，体能有明显的改善。　　　　慢步停下来的时候计时器都已经超过一小时了，宋泱的腿有些发软，但整个人精神好了许多，容修言扶她站好又做了些缓解肌肉的动作才将人抱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自己去拿了根干毛巾出来。　　　　“我如果说我不想做直营店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废人？”宋泱喝了水，问话还有些气喘。　　　　“不会。”容修言回答的一点也不敷衍，甚至带着浅笑，“我很乐意你不再做直营店，甚至你不再做公司我会更高兴，那样我就可以直接将你带走了。”　　　　“我不觉得你会喜欢一个废人。”宋泱愣了一下回答，“我自己都不喜欢。”　　　　“不做美容业你还可以有其它的选择，怎么会是废人呢？”容修言很是轻柔的擦拭着她汗水浸湿的头发，“这个世上能带给人美好的事物有很多，你可以慢慢发现，再找到自己喜欢的，再去做。”　　　　“我觉得我可能再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宋泱失落。　　　　“那也没关系，不喜欢做事，那就尝试一下喜欢人？比如我？如果你愿意一辈子都喜欢我，那我肯定更是大力支持的。”容修言笑浸到眼底，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宋泱又怔了一下，像是某根弦被不经意的碰到，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好一会才强掩情绪，硬板着脸说，“我又没留你在这里，腿长你身上，你自己去哪里都可以。”　　　　容修言知道她会回避这个话题，但她突然冒出一句来连牵强都算不上还是让他失笑，但也知道不能再多言，待把汗湿的头发擦干，才坐到她旁边，“前几天还神采奕奕的，为什么突然就不想继续了呢？”　　　　“我最近在看视频，你知道的吧？”宋泱说。　　　　“嗯。”她在电脑上的任何操作只要容修言愿意都是可以知道的。　　　　“那些关于销售和服务的言论，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一些讲的是有道理的，可是后来又觉得太过虚假，到最后，甚至觉得他们讲的并非真正的如何销售，而只是让人在欺骗客户后可以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正确的，我不想自己也变成这样。”　　　　宋泱也终于体会到了当时徐宁说的忘记罪恶感，大多的演讲，培训，销售高手，讲的几乎都不是方法，所谓洗脑，洗的不是销售的行为和方法更像是一种认知，产品不重要，过程无对错，卖出去，钱回来即是成功。　　　　宋泱无法苟同，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她唯一庆幸的是索爱这三年从未让员工参加过类似的培训。　　　　只是，突然的，她就有些厌弃。　　　　“不会有人和事会把你变成你自己不喜欢的样子的。”容修言淡淡的话语中不仅仅是宽慰更是不容质疑的霸道，他用了七年时间，就是为了她即使变成魔鬼也能被他庇护的。　　　　“可是，我现在的样子，就已经很不喜欢了。”宋泱此时并不能理解他的真意，神情恹恹，“在她们眼中说的好听是天真，难听点的估计是脑子有病吧？而我现在看她们也一样会想，她们是不是也像视频里的那些人一样，用着同样或者类似的方法，为了钱觉得自己即使是欺骗也是正当的方法？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华珍那么好的业绩，是不是就是这样做出来的？心里，很不舒服。”　　　　“你不需要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至于你对别人的看法，嗯，不舒服就都让她们走吧？如果她们真的是喜欢钱，多给几倍的工资她们也能接受。”　　　　“你讲认真的？”宋泱侧头诧异的看向身边的人，容修言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她一时分辨不出真假。　　　　“那要不然呢？你既然不喜欢不想做了，公司自然也要解散吧？但毕竟她们与你都这些年的感情，遣散费你也不会少给的，本质都是钱的事情。”容修言继续板正脸说。　　　　“解散公司？遣散员工？”宋泱一时有些发懵，她只是突然想放弃之前的规划，还没来得及考虑后续的，“这都到年末了，突然解散公司，会不会太儿戏了？”　　　　“你觉得呢？”容修言似笑非笑。　　　　宋泱终于判辩出他的用意，不乐意的轻哼了一声，“难道我就不能再把公司卖给别人，眼不见为净？”　　　　“这可是我妻子的产业，我怎么会卖出去？”容修言浅笑。　　　　宋泱心中的郁结瞬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冲散，虽然恼羞但未嗔怒，红着脸就想起身离开。　　　　“没法和你说正经事了！”　　　　容修言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不和我说，你还想把自己闷的饿死呢？听听我建议，我保证不会说笑了。”　　　　“真的？”宋泱怀疑。　　　　“嗯。”容修言收起玩笑，恢复了淡然如泉水的样子，倒是真的很真诚的态度。　　　　宋泱又重新坐回沙发，但缺不是之前的位置，与容修言保持些距离，严肃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建议？”　　　　容修言被她故作镇定的样子逗的心里发笑，却怕她真恼起来，只能掩住眼底的笑意，温声相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可能并不是美容这个行业，而是美容让人美好的这个结果？”　　　　“这有区别吗？”宋泱不解。　　　　“当然。”行业是有许多属性的，而‘让人变的美好’这只是属性之一，当然，容修言现在并不打算给她解释这个，“你选择美容这个行业是随机性的，如果当初你是在吃某个很美味的甜品或者收到一束鲜花的情况下做决定，你现在很可能会是一个糕点老板或者花店老板。”　　　　“你，怎么知道？”宋泱惊讶的微张开嘴，她确实有过做糕点，卖鲜花，开书店等等一系列的想法的，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她已经先开了这家公司。　　　　容修言面上轻笑，内心却有些心疼她，他当然会知道，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自己做多好的事业，仅仅是想付出寻求一丝心安的慰藉。　　　　“我怎么知道的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你现在应该清楚你的关注点不在于这个行业，而是这个结果，所以，抛开行业里的种种现象，从结果反推回去试试？”容修言说。　　　　“反推？”　　　　“嗯，想要顾客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必须要好的产品，专业的技术和真诚的服务，不是吗？”　　　　“当然！”宋泱肯定道，“产品我们能研发把控，技术也可以找专业的人士指导，可是，真诚的服务，如果都像视频里那样被洗脑的美容师，很难做到的。”　　　　硬件设施都可以解决，唯独人这软性服务，宋泱现在充满了怀疑。　　　　“傻丫头。”容修言趁她苦恼分散注意力坐近了一些，伸手便能揉到她的头发，“视频里的只是这个行业的一部分人，你和公司同事相处多年，品行怎么样你不会没一点认识，至少在索爱的这几年她们没有被培训被洗脑，你如果真的有所担心，等她们从市场回来你和她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对销售的认识和看法，不就能知道她们的态度了？何必闷的为难自己？”　　　　“可是，我很担心。”宋泱叹气，她总是这样，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她都只会先想到不好的结果，总是把不好的猜疑无限扩大下去，她也不喜欢这样忧虑多思的自己，可是，控制不住。　　　　“不用担心，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们的认知与你不同，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不过是再重新培训一批员工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容修言宽慰道。　　　　“如果她们也是视频里的那些人，我不会再培训招聘新员工了。”她对整个索爱都是有感情的，但如果这个有感情的幕布后面是她无法接受的不堪，她宁愿全部抹去。　　　　“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按钟少希的想法解散公司，如果从那时索爱就没有了，我便不会知道这后面的一切，也可以心安理得的以为自己是做过好事的。”　　　　容修言双手揽过她的身体面向自己，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可她笑意凄然，便知现在什么话都是没有用的，只能把她拥入怀中，希望自己的温度能透过她的心房，让她不要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