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放被轰轰烈烈地抬出江家了,热闹得简直像是十里红妆。
牧放沉默地看着绑着自己的大红色绸带。
旁边的道士拿着拂尘,沾着符水朝他身上洒,一边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咒语。
他在被押着去被烧之前的路上想了很多。
牧放向来不怎么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只记得那个叫小宝的小孩儿脾性恶劣,也从没知道过这个被嫁祸给自己的小孩到底是怎么没的。
没想到这回刚一重生过来,就知道了真相。
——江家大少爷崇奉丹药,房里丫鬟都被赏赐丹药试死不少。他不仅热衷从各个“高道”那里求得丹药,还喜欢自己炼丹。
据说他前不久才从一个叫“真玄先生”的真人手里得来一个单方,用特定时辰出生的三岁童男女心脏炼药,可以长生不老。
牧放的目光轻轻从押送自己走在最前面的大少爷身上划过。
不过他对于这些曲曲折折的事情并不在乎,就算不被指杀了小宝,江家这些人也要找个机会把自己赶出来的。加上那道声音身份不明,他不想这么糊里糊涂就欠了别人一次,故没有照对方说的做。
唯一让他比较关心的是……他为什么会重生回来。
还有之前出现在自己耳边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
牧放分明记得自己被十多个化神大能围堵,重伤之后选择了自爆内丹。按道理他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那么他的重生……是否和之前那道声音有关呢?
大公子一边在前面走,一面表情痛惜地可周围百姓宣讲牧放的恶行:
“早知是妖孽,江家老家主慈悲,还是把他好好养大。没想到老爷子这才去世不足一月,妖人牧放便本性毕现,吃了我江家幺儿……”
牧放觉得江家大公子可真是个人才,会经商,会炼丹,还会说书。
百姓们瞬间便被大公子煽动得义愤填膺,指指点点地怒骂起来,还有石子朝着牧放扔过来。
石子和谩骂都落在牧放的身上。
这些牧放全都没有理会。
天空中飘下来零星一个大水滴,落在他的鼻尖。霎时间就成了倾盆之势,晴空瞬间浓云笼罩。
下雨了。
*
牧放被推进街边一个破烂的房子里,外面整一个街道的百姓,连着江家那些人全都在跪地求雨。
当然这场雨和他们的祈求没有关系,他们至多只能求来场风寒。
牧放动着手指,终于艰难地从里面把捆住自己的红色绸带解开。伸了个懒腰,牧放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这个破旧小屋。
房子很破败,好些年没有修缮过的,只剩了半个屋顶,茅草坍塌,发着霉,蛛网结在墙角。房梁仅剩了一半,坚强地横在那里,上面悬挂着一个黑色陶罐,底部是官窑款识,写着“昭明十六年制”,也有好些年头了。
外面的瓢泼大雨从坍塌了露着天空的那半个屋顶淋进来,地上被淋得泥泞。
破败并且寒碜。
和他记忆里的地方差不多,一个连勉强遮风挡雨都不能的半塌陷了的茅草屋,四面漏风,土墙崩塌,里面杂乱地放着些稻草、一张断了腿的歪斜着的桌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他也没有嫌弃,毕竟前世他便在这里生活了好些时候。牧放把那条红绸带叠了几下,找了个勉强淋不到雨的角落坐下了。外面天空被阻拦在蒙蒙的雨幕当中,显得不甚分明。
牧放有些稀奇地看着顺着茅草滑下来的雨幕,然后被从外面扔进了的一颗石子打断了思绪。
转过头去,通过缺了一大块的墙,看见外面一群小毛孩在雨里跳着叫嚣:
“你根本没有打中,看我的!”
有一颗小石子被扔进来,掸到牧放的肩膀上。外面的小孩叫道:
“哦哦,打中了,我打中了!”
“好厉害!打中小怪物了!”
牧放转了转眼珠,看向咕噜噜滚到自己面前的那枚石子。轻轻哼了一声,手指捏起石子,朝着墙外弹出去。
外面才得意完的小孩儿猛地捂住了屁股,惊怒:“谁打了我?是谁?!”
牧放扶着墙站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
外面的一群小孩见状惊慌地逃走:
“啊啊啊快走啊,小怪物站起来了,他要来吃我们了!”
牧放嘁了一声,重新坐回去。
不一会儿,天光破晓,云层渐消,从茅草屋顶上连串坠落下来的雨珠逐渐没有了。
雨停了。
*
下雨暂且能够说是个祥兆,江家的人以为这是老天好心要放牧放一把,没有继续来找他。
只不过邻里全都知道了这个破败的小茅屋里搬来了一尊什么样可怖的大神。牧放房子周边无比冷落。
牧放对这些不怎么在乎。
他翻找着自己衣服上所有口袋,扣扣索索找到了十几枚铜板。用钱袋装好了,牧放在墙角挖了个小坑,把钱袋埋进去,然后拍了拍埋好的地面。
万事大吉。
不管怎么说,能够重生一遭,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