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有才到盖罗正九点半。经过薛经理的办公室猛照见一个身影穿着一条火红的背心裙，愈发显得手臂纤白，长腿夺目。一头长卷焰色的唇像坠在其中的一颗甜熟果子黄有才站住一定。

薛经理立起身道：“早啊老大。”

辛悦转过身向黄有才微笑道：“黄主管，早。”

黄有才将辛悦又细看一遍，缓缓道：“哦，早。美女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薛经理道：“老大，你上次说的那什么夜明珍珠，原来辛专员知道！”

黄有才听了话又仿佛没听，淡淡道：“上班时间说什么题外话辛小姐过来是”

薛经理道：“我跟您说了您忘了？还是关于这次咱们这次购买的软件配套问题……”

黄有才这才迟迟想起来，道：“哦这个事儿！”想了一想，道：“哎呀辛小姐，不巧我今天有些事儿要不你明天晚上有空？”

辛悦大方笑道：“我时间很多就是怕打乱高总的安排。”

黄有才想想将西装一撩微微歪着头，一指轻轻在鼻下蹭了一蹭，问：“辛小姐知道夜明珠……？”

辛悦道：“知道，只是黄主管事忙不然我们今天就可以去看看……”

黄有才道：“你知道……哪里有？”

辛悦道：“蒲州，就在凡兰周边。大约两个小时车程。”

黄有才捏着西装，“我们俩？”

辛悦反问道：“黄主管要带秘书吗？”

……

车从市区上了皋新高速，黄有才问：“我见你和高总很亲近，你们是亲戚吗？”

辛悦笑道：“不是。”

黄有才又道：“你们是闺蜜？同学？”

辛悦都说不是。

黄有才吐了一口气，笑道：“那你们老板对下属很好啊……”

辛悦道：“可能跟我女朋友有关系吧……”

黄有才“啊？”地一声，又迟迟“哦”了一句，望着路开了片刻：“女朋友是指”

辛悦笑了，道：“黄主管不会对这个有兴趣的。说回珍珠吧，我听说您是个珍珠专家，有很多东西想请教您。”

黄有才内心琢磨，能让高玟都这么给面子的人是这个小专员的“女朋友”，“女朋友”是指不管女朋友是指什么，这个人一定不简单。这个小专员不像是他消遣得起的人物。

辛悦道：“我一直觉得，现代人都喜欢什么金啊，钻啊，贵则贵矣，缺乏内涵。我向来喜欢我们中国传统的东西，珍珠这个东西即神秘，又神奇，自古以来都是宗教圣品。只可惜像黄主管这样懂行的人不多。”

黄有才想，该给高玟的面子也都给了，具体选择还得看实际利益。从公司的层面考虑，当然是选择物美价廉！况且高玟和他没有实际利益牵扯。以高玟的实力考虑，估摸也不怎么把这芝麻大的单放在眼内，他犯不着舍简取繁，为这个和那群爱揪毛病唱反调的老顽固，劳心劳力地周旋。满以为这个美女专员会趁着单独相处的机会怎样与自己入正题，眼下看来，不妨静观其变。

黄有才道：“这珍珠啊着实是被现代庸俗的人耽误了，越是有文化有品位，越懂得这东西的妙处，她和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翡翠合称五皇一后！这个后啊，指的就是珍珠！所以啊，珍珠特指女性，尤其是美丽的女性。掌上明珠啊！我认为，咱们国人结婚，不应该学外国人送什么钻石戒指，应该送珍珠！珍珠才是象征着真爱的宝物！你别看现在满街都是珍珠，没几个懂行！我认为！无瑕不珠，无罕不珠，只有独一无二的珠，才能称得上是珍珠，不珍，怎么还能叫珍珠呢！”

辛悦略一思忖，道：“掌上明珠，这话说的妙。”

“而且啊，这个珍珠，是因为异物进入其中，凝结而成，充满痛苦的孕育过程！珠贝一般能存活三十年，但一颗豆大的小珍珠却要经过十年的孕育才能成形！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象征意义？”

辛悦笑叹道：“黄主管的见地真是深刻，你不说，我还不觉着，你这么一说，是很有些特别的象征意义。那如果要送，怎么鉴别优劣呢？”

黄有才道：“最简单来说，精圆、无暇、以及形硕！古来有云七分珠，八分宝，唉就是说啊，直径到达8毫米以上的珍珠，就很有收藏价值了，称得上好！”

辛悦道：“我听说，古珍珠的价格炒得高，三克以上的，万元每颗都不等，黄主管找的这种夜光珠，曾经试过拍出七百万美元的高价……”

黄有才道：“很多人觉得钻石珍贵，够硬够长久！错了！并不是越长久的东西越珍贵，相反，越是有时限的东西越珍贵！你看那什么书啊画啊，动辄一炒千亿，怎么说呢？就是为着难以保存，珍稀，才高贵！珍珠的保质期一百年，要是不注重保存，很快就被氧化变黄……”

辛悦从黄有才的喜好查阅珍珠相关，无意找到这条资讯，是在当地门户网站的花边新闻上。持珠人并非专业的珍珠养殖户，旧年年关时节，捕鱼时无意间捞到一只巨蚌。蚌里的大白珍珠被人以高价收去。渔老板得了甜头，今年刻意去往打捞，居然也有收获。虽说没有往年的那般大，但也有中等个头七八只。剖出数粒五颜六色的珍珠，奇货可居地握在手里待价而沽。

八月的凡兰依旧是暑气未央，辛悦和黄有才随着渔老板七转八拐进一处开放的大院，老板边走边道：“珰珠，珰珠嘛，有！不多，少见的很！”

院心摆着桌几，几上放着一只旧铝饭盆，残羹的鲜腥狠招了些嗡嗡的黑衣小客门房外堆着高高的藤筐，角落里叉着一兜破渔网。

老板让黄有才和辛悦稍等，一转转进屋去了。黄有才全没了方才对珍珠溢于言表的热爱，汗透了一身名牌，握着纸巾闭口站在一旁擦汗。

辛悦蹲在那一兜渔网旁，勾起一角在掌心端详。她虽长在水边，从小听唱着月光光长大，却和这些民谣中的生活相当遥远。难以想象，这样纤细、半透明的丝线，能网住那样大而沉重的东西。但不论多么坚韧的渔网，争战中相互消耗，也会破损。

黄有才显然不认为这里会产出什么名种珍珠，百无聊赖叉腰走到院首左张右望，辛悦放下了手中的网，“黄主管，你知道走珠、滑珠、螺蚵珠、官雨珠还有碎玑区别么？”

黄有才将手里汗透的纸巾作扇，“走珠这里不可能有，那玩意儿是从前帝王家必求的宝贝，说能令尸身不腐……”

辛悦道：“滑珠光亮却不圆，剩下的既不光亮也不圆，到了碎玑就几乎一无是处，可是它也是珍珠……从上至下，就像人与人的三六九等……”

黄有才听愣了，转过身，哼哼笑了两声，道：“哎，你知道的挺多啊……”

辛悦道：“上面的之所以贵，是为它形效兼备，相反下面只具其一或者毫无可取就成了下下品黄主管，如果把盖罗的产品比作珍珠，你觉得是那一种呢？”

黄有才微微一怔，后面老板叫道：“来了！看看！”

老板手中握着一个盒，手里捏着一粒并不极圆却一面镀金的珠子，拇指指甲盖般大小。屋檐下面，能看见它一线流光来回窜动。

辛悦定了一定神，好漂亮！

黄有才一撩西装，大步走近，忙不迭接过珠子，对光瞧了又瞧，辛悦接过，失望似地叹了一气，向老板道：“这不是。之所以称作夜光珠，是因为它的光在暗处会闪烁不定，你看这珠子，虽然光泽尚可，却只是还好，并不是。麻烦老板了……”说完扶着黄有才就要走，黄有才一愣，旋即一指挠着鼻梁默默不言。

老板叫道：“唉唉，你有没有搞错哒！这有乜计不是呢？我问过几个人了！绝对没有错的！”

辛悦道：“那老板或者等别人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