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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滑立刻站起身来,走出班位,拱手说:“滑请命!”

别人都不敢去晋国,公孙滑却请命,而且一副平静自若的态度,姬林便说:“好,那么申斥晋国的事情,便交给郑公孙不,现在是我王室的大行人了。”

大行人的官职隶属于司行,也就是外交官职,但是大行人这个官职,又不完全隶属于司行,因为大行人相当于“钦差大臣”,天子认命,临时权威很大,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公孙滑立刻跪下来,拱手说:“谢天子,滑必不负天子厚望!”

姬林点点头,说:“申斥晋国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我洛师亦要派兵前去援助黎国复国,众卿可有人领命?”

黎国在邢国的旁边,深陷于晋国的土地包围之中,都是抵御北面狄人的门户,晋国这些年总是想要吞并黎国,便是想要成为北面的“超级大国”,姬林帮助黎国复国,一来可以搓一搓狄人的锐气,二来也可以利用黎国牵制晋国。

祝聃方才听祁律举荐公孙滑,便微微蹙眉,他不是不相信公孙滑的灵牙利齿,而是太相信公孙滑的灵牙利齿了,公孙滑手段很多,而且为了达到目的,总是“不择手段”,例如偷盗自己的符传。

一想到公孙滑只身前往晋国,万一出现了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好,万一公孙滑因着甚么事情,又要又要用出那样的手段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祝聃整个人都焦躁起来,听天子要出兵帮助黎国复国,立刻站出来,拱手说:“天子,卑将愿往!”

黎国就在晋国旁边,如果祝聃能领兵出征,那么和公孙滑便是同路,帮助黎国复国的时候,军营辎重肯定也要囤放在晋国境内,和公孙滑更是同路。

祝聃迫不及待的站出来,生怕天子不让自己去似的。

祁律看到祝聃那个急切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面容上有点小算计的模样,其实他何止是举荐了公孙滑一个人?祁律早就知道,祝聃这个俊美的傻大个儿,被公孙滑吃的死死的,如果公孙滑出使晋国,祝聃肯定想要跟着,如此一来,祝聃必然会请战黎国,便是一下解决了使臣和将军两个方面的问题。

祝聃请战,姬林立刻应允了下来,这下子申斥晋国,帮助黎国复国的事情便顺利解决了。

姬林又说:“等待祝将军带兵平定黎国,寡人便送黎公子回国即位。”

黎子仪立刻站出来,拱手说:“子仪谢天子。”

姬林很是和善的说:“黎公子不必多礼,黎国的子民亦是寡人的臣民,寡人必不会坐视不理。”

他说着,顿了顿,又说:“今日晚间还有接风宴,特为黎公子接风洗尘。”

黎子仪进入洛师已经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透露身份,掩藏在尹氏家里,如今终于透露身份,作为礼节,也需要补办一场接风燕饮。

黎子仪又站起身来,他身姿苗条,仪态万千,纵使是女装也不觉得违和,反而楚楚动人,仿佛小白兔一般,如今换了男装,面容俊美,透露着一股温和,加之他总是微微咳嗽,仿佛身子有病根儿一般,所以是一点儿威胁感也没有。

黎子仪再次拜谢天子,武曼就坐在黎子仪身后的班位,看着黎子仪的一颦一动,黎子仪的身影渐渐和“尹四小姐”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让武曼的神识有点飘忽。

武曼突然一惊,发现自己竟然对着一个男人出神,赶紧回过神来,使劲摇了摇头,镇定自己的心神,心里告诉自己,黎子仪是个男子,还是黎国的公子,并非曼中意之人。

晚间有接风燕饮,特意为黎国公子准备的,武曼身为大司马理应参加,其实武曼本打算托病拒绝的,毕竟每次见到黎子仪,武曼心里都怪怪的,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称病不来参加,黎子仪会不会嘲笑自己?

武曼为了不让人看瘪,还是硬着头皮来参加了这次燕饮。

武曼走进宴席,一眼便看到了祁律,立刻大步上前,祁律正在和卿大夫攀谈,突然感觉一阵风吹过来,有人走路带风,气势汹汹的便逼了过来。

祁律和那卿大夫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司马,而且大司马脸色黑的厉害,虎着一张脸,脸色阴沉,双目微眯,加之他是个习武之人,身材向来挺拔,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那卿大夫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大司马是来对祁律寻仇的,赶紧找了个借口便溜了,说:“对不住祁太傅,我还有事儿。”

无错,武曼便是来寻仇的。

祁律见到武曼走过来,刚开口说:“大司”马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武曼一把拽住,强硬的拉着祁律出了燕饮殿,一个拐外,进了燕饮殿旁边的小道,其实那也不算是小道,就是燕饮殿和侧殿的夹缝,非常窄小。

武曼被祁律推进去,自己也挤进去,祁律背靠着夹缝的墙壁,心里感叹了一下,大司马虽然看起来身材高大,但其实腰很细啊,这么窄的夹缝,还以为大司马挤不进来呢,没想到大司马也挤进来了。

“嘭!”不等祁律感叹完,武曼给祁律结结实实来了一个壁咚。

其实被武曼壁咚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见到武曼之时,武曼一身都是刺儿,还专门来警告过祁律,当时也被武曼壁咚过。

不过这次祁律有了经验,“理直气壮”的,压根儿没有躲闪,反而笑眯眯的抬起头来,迎上武曼的目光,说:“大司马,你把律拽到这偏僻之处来,不会是要对律表达暗慕的心意罢?”

武曼登时闹了一张大红脸,虎着的脸瞬间板不住了,说:“谁、谁暗慕你?没有的事!”

祁律笑眯眯的,还探头观察了一下,说:“没有便没有,大司马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武曼强硬地说:“你别靠过来了,我有话问你!”

武曼和祁律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过两个人都在夹缝里,这个距离很难保持,武曼说:“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黎子仪是个男子?”

祁律挑了挑眉,说:“也不是很早。”

武曼说着说着,脸又红了起来,祁律肯定,这次大司马的脸真的是红了,武曼支支吾吾的说:“那日那日我邀请你和黎子仪过来饮酒,我到底到底有没有和他,和他”

武曼实在说不出来亲吻两个字,干脆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祁律瞬间明白了武曼的意思,笑着说:“有啊。”

“有?”武曼吃了一惊,祁律诚恳的点头,说:“又啃又咬,还抱来抱去的,相当激烈”

“停”武曼突然制止了祁律的话头,心虚的说:“别再说下去了。”

武曼把自己的脸埋在掌心中,感觉已经没脸见人了,就在这时候,夹缝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夹缝本就很隐蔽,藏在阴影之中,这会子更加黑暗了,祁律和武曼转头一看,原来是有人堵在了夹缝口,怪不得更加灰暗了。

而那个人正是天子。

姬林与黎国公子一道,两人一同来到燕饮殿,听到附近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祁律的声音,姬林一时好奇,便转过去看了一眼,哪知道这一看,登时又完成了今日的吃味儿日常。

祁律和武曼两个人缩在夹缝里,那么小的夹缝,反正姬林是进不去的,而祁律和武曼两个人挤在里面,身子几乎碰到一起,根本没有一丝缝隙,看的天子心里那酸气冲天而起。

天子黑着脸,一把将祁律从夹缝里捞出来,说:“躲在这里做甚么?”

姬林将祁律拽走,便留下了武曼与黎子仪两个人,黎子仪今日穿着一身公子的衣袍,因着是燕饮,所以穿的十分正式,华贵的长袍衬托着黎子仪精致又俊美的面容,面颊白皙,还冲着武曼微微一笑。

黎子仪的笑容温柔极了,带着一股斯文俊气,武曼心头“梆梆!”一声,感觉自己的心跳异常的快,非但没有和黎子仪作礼,干脆调头便走,全当是没有看到黎子仪一样。

武曼夺路逃跑,黎子仪站在武曼身后,唇角勾起一个不着痕迹的笑容。

今日燕饮,尹子也来参加,尹子因着年纪大,很少参加燕饮,这次他来参加燕饮,并非是为了和自己沾亲带故的黎国公子,而是为了见武曼。

尹子为了给武曼赔罪,特意将在乡下养病的真正尹四小姐接了回来,今日特意带着自己的孙女来拜见武曼。

宴席上也有很多女眷,都是朝中大夫的女眷,今日的燕饮主角之一便是黎国公子,黎子仪生得又美貌惊人,比一般女子还要美貌的多,彬彬有礼,说话温柔,很多女子见到了黎子仪,全都芳心暗许,一时间大家闺秀全都围在黎子仪身边。

武曼耳朵里听着“嘻嘻哈哈”“嘻嘻哈哈”“讨厌,黎公子嘴巴好甜!”“就是呀,黎公子说话真好听”等等“打情骂俏”之声,心里无端端生起一撮火儿来。

这时候尹子便来了,尹子拱手说:“日前欺骗大司马,老朽在这里再为大司马赔礼了。”

尹子年纪这么大,三番两次来赔礼,武曼也有教导不严的过错,因着狄人挑拨离间,武曼还和尹氏生出了间隙,也觉得自己有错,便说:“尹老言重了,这没甚么,曼也有过失。”

尹子拉着孙女,把怯生生的尹四小姐从后背拉出来,说:“大司马,这位是老朽家中的四丫头。”

武曼一看,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尹四小姐,尹四小姐的面容比起黎子仪,稍微逊色了一些,但面容也是怯生生的,活脱脱一只小白兔,应该正是武曼喜欢的类型。

然而武曼看着那怯生生的尹四小姐,心里完全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反而想到了他与假的“尹四小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时间心里乱七八糟的。

尹子说:“大司马日前曾经起誓,非四丫头不娶,老朽并非趁火打劫之人,只怕大司马心中过不去,因此倘或大司马看得上,老朽也愿意促成这门亲事。”

尹子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武曼点头,尹子会把真正的尹四小姐嫁给武曼,然而武曼却犹豫了。

祁律正在宴席上吃韭菜,无错,吃韭菜。日前祁律打定了主意,打算给自己补补肾,如此一来便能推倒俊美的天子了。

因此祁律特意让膳夫们多做了一些韭菜的菜品,祁律的案几上摆着两大盘子鸡蛋炒韭菜。

武曼搪塞了尹子,有些心不在焉,只想饮酒,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吃韭菜的祁律,天子被各国的使臣包围着,一时脱不开身,反正祁律也是闲着,武曼便在祁律身边坐下来。

祁律一面吃着韭菜,一面抬头看了一眼武曼,说:“你最近怎么老是粘着律?”

武曼说:“甚么粘着你,只是来找太傅饮酒,太傅左右一个人,也无趣儿的很。”

祁律不停的吃着韭菜,看的武曼眼皮直跳,说:“太傅,你如此爱食韭?”

祁律摇头说:“韭的味道还可,只可惜这韭菜老了,鸡子炒的也微微有些发腥。”

武曼奇怪的说:“那为何食这么多韭菜?”

祁律轻笑一声,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很直白的说:“当然是为了壮阳。”

“壮”武曼一口酒水差点喷出来。

祁律一点子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一副深沉的口吻说:“你这种没有家室的单身汉,怎么能明白律的心思呢。”

武曼:“”莫名塞了一嘴狗粮。

祁律食韭菜,武曼喝酒,眼看着宴席便要到了子时,姬林看了看时辰,如果自己再不回去,很可能会在宴席上晕倒,便站起身来,借口自己饮醉,离开了宴席,让大家继续幸饮。

祁律吃够了韭菜,已经撑得不行,见到天子离开了宴席,拍拍手,笑眯眯的站起来也要走。武曼没停的饮酒,喝的已经有些醉了,眯着眼睛,抓住祁律的手,扯着他说:“太傅,去何处?再再喝!无醉不归!”

祁律拍了拍武曼的头:“乖啊,你一个人慢慢饮酒,太傅有急事,先走了。”

吃了那么多韭菜,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祁律觉得,今日是自己大展雄风的时刻到了!

武曼已经醉了九分,还差最后一分便不省人事,看到祁太傅一脸坏笑的站起来,总觉得祁太傅笑得有些森人,莫名阴森森的。

祁律离开之后,武曼便一个人独自饮酒,心想着再喝一点,醉的不省人事便好。

因着天子已经离开宴席,宴席上很多专门为了巴结天子的卿大夫和使臣也纷纷离开,燕饮殿的人比之前少了不少,也安静了不少,便听到角落的地方有人哈哈大笑着。

“喝!”

“对!对!幸饮!”

“再饮了此杯!”

“是了,黎公子初来咱们中原,黎国地处北面,我听说北方的国家都很善于饮酒,黎公子,你这酒量却不行啊!”

“再饮,再饮!”

武曼眯眼看过去,他这耳朵听到“黎公子”,那耳朵也听到“黎公子”,心里烦的厉害,黎公子黎公子,怎么哪里都是黎公子,自己那貌美如花,楚楚可人的大司马夫人也变成了黎公子。

他侧头一看,可不是黎公子么?黎国公子黎子仪就在那面儿呢,身边围着好几个衣冠楚楚的贵人,看起来应该不是洛师之人。武曼身居大司马,乃是上卿大夫,洛师的达官贵族他不说全都认识,但也认识个七七八八,最显贵的那些他必定认识。那几个围着黎子仪的人,穿着虽然华贵,但武曼十分眼生,应该是诸侯国派遣来的使臣,本来是贺喜的,如今没有了喜事,反而吃了黎公子的接风宴。

几个使臣围着黎子仪,可能是觉得黎国地处偏远,所以起了戏弄之心,而黎子仪天生俊美无双,他的美貌可比公孙子都,却没有公孙子都那股子高大冷漠的气息,反而充斥着一股子温柔,加之他身子不太好,面上带着一股不足之症,总是微微咳嗽,便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

这些使臣没有见过黎子仪手刃潞国细作头子的场面,以为黎子仪是个好欺负的,眼看他饮多了酒,白皙的面容微微泛红,更是起了龌龊的心思,便开始不停地给黎子仪灌酒,似乎想要把他灌醉之后带走。

黎子仪不着痕迹的眯着眼睛,忍耐着那些使臣喷过来的恶臭酒气,手背上的青筋已经凸出来了,手心发痒。他本是千杯不倒的类型,上次将酒量惊人的武曼都给灌醉了,而黎子仪却不见一丁点儿的醉意,灌了这么多酒,也没什么太多的反应。

不过黎子仪心中有些计较,不如装作醉酒,让那些使臣把自己带走,等到了无人之处,很很教训他们一顿。黎子仪想到这里,眯着眼眸,不着痕迹的挑起一抹森然的笑意。

他本打算的十分妥当,哪知道一瞥眼,便看到大司马武曼往这边看过来,黎子仪的眼眸登时微微一动,他改变了主意,并不想亲手教训这些心思龌龊的使臣了。

“饮酒啊!幸酒!”

“黎公子,你若是不饮,便是不给我面子!”

“来来,饮酒!”

“对了,再饮此杯。”

黎子仪“顺从”的端起羽觞耳杯,他面容白皙中透露着殷红,整个人因为醉酒,微微有些颤抖,端着羽觞耳杯的手不稳,“嘭”一声,耳杯掉在地上,飞溅了一片酒水。

与此同时,武曼便听到那几个使臣说:“哎呦,黎公子?!”

“黎公子您怎么了?”

“黎公子怕是醉了,咱们几个扶黎公子去歇息罢。”

“正是啊。”

其中一个使臣搓着手掌,架起黎子仪,但是黎子仪只是看起来柔弱而已,他身材非常高挑,那使臣伸手去扶黎子仪,突然感觉黎子仪太高了,一个人根本扶不动,另外几个使臣一看,也七手八脚的开始帮忙。

武曼微微皱了皱眉,按理来说他已经醉了,醉了九分,只差一点点。可如今看到那几个使臣满嘴荤话,不怀好意的扶起黎子仪,他脑海总登时“嘭!”一声,几乎要炸了一般,愤怒的气息仿佛火焰,而他那九分的醉意像是烈酒,“哗啦”一声燃烧起来,无比的愤毒。

在武曼的眼中,黎子仪完全没有意识,浑身软绵绵的,被那几个不怀好意的使臣架走了。

武曼死死握着羽觞耳杯,坐在席上,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人带着黎子仪离开,心中不停的翻滚着,火焰吞吐,火蛇纷飞,握着耳杯的手指范泛白,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武曼猛地站起身来,仿佛再也忍耐不住一般,“嘭!”一声将羽觞耳杯扔在地上,黑着脸,板着唇角,大步走出燕饮殿,往那几个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武曼离开燕饮殿没多远,便找到一个寺人问:“看到几个使者,戴着一个醉酒的年轻人了么?”

那寺人立刻说:“回大司马,看到了看到了,几个使者好大的酒气,往前面的空殿去了。”

武曼一听,像一头捕食的猎豹一样,疯了一般冲向前方的空殿。空殿紧紧掩着门,里面却传来嬉笑声音。

“这黎公子,一个大男人,生的竟如此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