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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要做的,是等。安安静静,心无旁骛的等。  也许明日,会再来一个将军。无论是谁,什么局面,我都不会逃了。  佛合山,总得有人为众妖陪葬,要么是他们,要么是我。  天庭此番给了我一个很大的面子,他们派来捉拿我的,竟是大中华传说级人物:托塔天王——李靖。  按人界的时间来看,他们来的颇迟了些。我百无聊赖等了两日,才等来李天王的大驾光临。  他是指挥作战的人,真正出战擒我的,是他的儿子,哪吒三太子。  三太子使乾坤绫使得格外漂亮,我与他交手,几番险被缚住。有惊无险,意外没落得下风。他见拿不住我,不肯罢休,又飞出项上乾坤圈,同我进行了一场激烈鏖战。  佛合山每座山头上都有我们打斗的痕迹,少年精神抖擞,持火尖枪尽显本色。我亦不依不饶,左右招数攻守兼备。从早上辰时至下午酉时,这场战斗一刻也没有停歇。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云激。  我这一生,还从未如此痛快地打过架。亏得三太子赐教,今日让我舒展了筋骨,倒是愈战愈勇,兴味尤酣。  那三太子确实有些实力,可最终还是敌不过我,硬着头皮丢下一句“且休战”,曳兵而走,上入云霄。  他走后须臾,我料想是不敢下来了。将龙吻撑地,坐在布满落叶的石阶上,等待下一个对手。  我知道,不拿住我,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俄而,云中降下一个人来。我定睛看去,此人不是别人,却不正是刚刚才败阵而走的三太子?  他脚踏风火轮,傲睨着我,没有敌人不过的羞耻,再次斗志昂扬地耍起了火尖枪。  我隐约觉得不对,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照理说,李靖该派一个实力更胜一筹的人来,怎还如此固执,非要自寻死路不成?  大敌当前,可用来思考的时间不多。因得胜一战,心中对这位三太子多少不以为然,一纵身,执龙吻迎了上去。  万万没想到,他们是有阴谋的。说的好听点,该称为计策。兵不厌诈,是我疏忽了。  彼时正全心全意与三太子酣战,头顶忽降一道金光,朝我压下。  三太子早有防备,金光落下时,他见机抽身离去。当我发觉情况不妙,刚要抬头,金光瞬时全无,只余黑暗排山倒海向我袭来。  我猛吃一惊,身子不自主被飓风卷起,没等反抗,双足已离了地。  是李靖的玲珑黄金宝塔。  黑暗渐消,有光明丝丝缕缕涌出时,我已被迅速关入塔内。  玲珑塔中空空荡荡,明亮一片,串串梵文当空盘旋环绕,散发着柔和的佛光。玲珑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暗恐怖,倒是十分寂静,没有丝毫异样。  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  塔中除了我,不见半点邪祟。失了安全感,我颇有些慌张,急急忙忙在塔中奔走,想找到出口,无果。  如此几番周折,依旧左右无门,甚是焦躁。恼怒时,更是异想天开的几次施法想毁了它。  李靖在外冷道:“妖孽,你出不去的,省些力气吧!”  我的牙齿咯咯颤抖,双目灼烫,想必猩红无比。  挣扎,没有可能了。  到了仙界,我被穿了琵琶骨,直接关在天牢之中。此时才发现,梦貘他们也在这里。  明明只是匆匆一瞥,我却突然泪流满面。  大概所犯罪过忒大了些,天庭对我十分照顾,特意将我关在设防严密的冰牢中。  腰部以下全被寒冰冻住,能够自如活动的双臂此时绵软无力。我想,我可能真要作回俎上鱼肉。  甚至还没人来审问我,意料之中的死刑便姗然而至。  明日午时,斩妖台是我的归宿。  得了这个消息,我在牢中癫狂大笑。有温暖的液体溅在寒冰上,却刹那间同寒冰化为一体。  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这世间,已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了,一了百了吧!  那就一了百了吧!  翌日,我被从寒冰中拖出。双腿瘫软,没有知觉。什么叫听天由命,我幸运的有了一次切身体会。  去往斩妖台的路途甚长,我被一大帮天兵押着,俨然一副阶下囚的样子。颓废,低迷,连眼神都失去了光彩。  昔日高高在上的妖王啊,嘁,她也有今天。  天宫四处弥漫着清芬的花香,极淡,闻着很是舒服。被仙雾环绕的殿宇庄严大气,神圣而不可侵犯。偶有白鹤飞过,双翅安雅扇动,发出阵阵欢愉的鸣叫声,身形渐远了,乐音依旧萦绕不绝。  一切如此美妙,一切美妙都在天长地久的存在着。  因为这里,容不下半点丑恶。  我跪在终结丑恶的刑台上,头顶休息着锃亮的铡刀,刀锋冷冽,寒光闪烁。  一低头,铡刀刀刃刚好对准脖颈。  散乱的长发随风飘动,早已没有了在尘寰中歌舞的自由。  等到午时,铡刀一落,尘便归尘,土便归土。  往日种种,就当是一场梦。梦本虚无,毋需贪恋。  影子在阳光的侵蚀下逐渐变小,它一点点悸怕的退回身体,末了,大片阴影消失不见。  监斩官一声令下,铡刀迎风砍来。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阖上眸子,心底一片荒芜。  “咔!”  耳边一声通天彻地的巨响,是粉身碎骨的声音,还是天降惊雷的声音。  不得而知。我只清晰的感觉到,那巨响与我近在咫尺。  它就在耳边炸开,像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使闻者不寒而栗。  陡然一震,睁开眼睛。  宽阔厚重的铡刀被一分为二,在我睁眼刹那,被外力击飞了出去。  慈悲的佛光洒在我身上,温暖祥和。  眼前现出一双麂皮靴,普普通通,沾满了跋山涉水的风尘。  天兵大惊之后,原地踧踖cu ji行礼:“拜见观世音菩萨,孙大圣。”  我垂着眼睫,看着视线内那双鞋,没有抬头。  我猜,他是找准了时机,来看我笑话的。或者,他是正义凛然来救我的。  周遭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可笑,可笑啊。  李靖浑厚的声音自远处飘来:“玉帝有旨,将此妖交由观世音大士处置。打开枷锁,放了她。”  众天兵面面相觑,很快接令,解开了对我的禁制,然后随在了李靖身后。  李靖即向观音大士辞别,领着那几个天兵,有序离去。  我挪不得步,在冰凉的地上一直软软坐着。面前的麂皮靴缓缓朝我走来。我心中一紧,向后倾身,抗拒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终于抬眸,对上他的灼灼目光。  他静静站在那里,眉眼早已被磨练得成熟。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我凝视他许久,故人相逢,却哭不出来,只能深吸一口气,含笑颤着声问:“孙悟空,多时不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