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六十五节(1 / 1)百合卷:月落上海首页

“你确定要为那与我敌对的组织保守秘密吗?反正他们逃不出我的手心。”他接着说,露出得意的神情,似乎是他在主宰命运,“作为你的丈夫,我有权利裁制你,以后你就在这里安静的反省吧,别再妄想着自尽,因为你的生死由我决定。”  梅谷琦厌弃的关上了那扇窗,暗念道:“已经没有了灵魂的女人,根本没有资格重见天日。”  他走出去时又露齿一笑,“不,她的灵魂被谁毁掉了?我一直在引领她走该走的路,她真是太愚蠢了。”  在一家路边旅店,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在风中摆来摆去,叮咛作响,上面隐约可看出辛记二字,旅店旁边有一处废弃的破园子。只见几棵无精打采的橄榄树和发育不健全的无花果树,它们那萎谢的叶子上盖满了灰尘,在这些病态的矮树之间,还长着一些大蒜、番茄和大葱,另外还有一棵高大的松树,孤零零地,象一个被遗忘了的哨兵,伸着它那忧郁的头,盘曲的丫枝和枝头扇形的簇叶,周身被催人衰老的西北风吹得枯干龟裂。  旅店老板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人,两眼深陷有些愁闷,他的头发,似乎不愿变白,象他那胡须一样,茂密而卷曲,但已略微混入了几根银丝。他的肤色天生是黯黑的,加之这个可怜虫又有一个习惯,喜欢从早到晚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盼望着有一位旅客,使他得以又一次看见客人进门时的喜悦,所以在这黑色之外,又加了一层棕褐色,而他的期待往往是失望的,但他仍日复一日地在那儿站着。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样站在门前,时而无精打采地望望一片光秃秃的草地,时而望望道路,草地上有几只鸡正在那儿啄食一些谷物或昆虫,从南到北的道路上,空无一人。  他在心里正盼望能有个客人来,忽然听到了一声他妻子的尖声叫喊:“老辛,快去烧水!”  他嘴里嘟囔着,很不高兴他妻子打断了他的幻想,抬脚向她楼上的房间走去,但上楼以前,他把前门大开,象是请旅客在经过的时候不要忘记它似的。  当他离开门口的时候,那条他极目凝望的道路上慢慢驶过来一辆车,只见顾晓飞先下了车,然后打开右车门,晴朵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手向四周寻望着,又问:“这个人确定知道有关你的事吗?”  “当然,除非他不想告诉我真相。”  顾晓飞快步走过去,在门上敲了三下,一听到这不平凡的声音,一只大黑狗立刻窜出来,向着这个胆敢侵犯它一向宁静的寓所的人狂吠,并带着一种固执的敌意露出了它那尖利雪白的牙齿。  这时,那座通到楼上去的木头楼梯上发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小旅店的店主连连鞠躬,带着客气的微笑,出现在门口。  “来了!”惊奇的辛沽说,“来了!别叫,阿丁!别怕,先生,它光叫,但从不咬人的。我想,先来一杯好酒怎么样?”  说话间,辛沽这才看清了他所接待的这位旅客身边还有一位夫人,他赶紧说,“请多多原谅,夫人!我刚才没看清我有幸接待的人是谁,您需要什么?夫人,我听候您的吩咐。”  顾晓飞用探询的目光注视了一会儿眼前这个人,他似乎准备把旅店老板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但除了看到对方脸上露出的极端惊讶的神色外,别无其他表情。于是他便结束了这一幕哑剧,带着一种强烈的南京口音问道:“我想,你是辛沽吧?”  “先生说的很对,”店主回答说,这个问题甚至比刚才的沉默更使他惊奇不已,“我就是辛沽,先生怎么会知晓——”  “那么,你结婚了!”顾晓飞很感兴趣地说道,边说边环视室内简陋的家具和摆设,“唉!你不该待在这种地方,如果我不是亲眼见到,我还以为你成为富翁在到处旅行呢?”  顾晓飞用一种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盯着他,而阿丁对他的敌意似乎已没有了,一反常态地坐在那里,伸着那有皮无毛的长脖子,用它那迟钝的目光热切地盯着这位奇怪的旅客的脸。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辛沽带着惊讶的神色问道。  “首先,我必须得证明你就是我所要找的那个人。”  “您想要知道什么?”  “在二十六年前,你认不认识一个姓孟的年轻妇人,她当时还抱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婴。”  “姓孟的妇人?我认不认识她?认不认识那个可怜的阿蝶?我当然认识,我想没错,她是那么的善良。”  辛沽大声说道,他的脸涨红了。  而问话者明亮镇定的眼光里似乎更加深了这种色彩。  “你提醒了我,”顾晓飞说道,“我向你问起的那个妇人,就叫孟蝶。”  “孟蝶!孟蝶!”辛沽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愈来愈紧张和兴奋了,“她就是叫这个名字,但是,先生,请你告诉我,我求求您,那可怜的孟蝶她怎么样啦?您认识她吗?她应该找到了自己的丈夫,过着幸福的生活。”  “她在二十六年前的冷冬里死了,死的时候比那些沿街乞讨的流浪人好不到哪里,甚至或许比他们更悲惨,更无望,更心碎。”  辛沽脸上的深红色现在变成了死灰色,他转过身去,用袖边抹掉一滴眼泪。  “可怜的人!”辛沽喃喃地说道。  “哦,先生,刚才我对您说的话,现在又得到了一个证明,那就是,善良的上帝是只给恶人以善报的,唉。”辛沽满眼怨色,“世道是愈变愈坏,上帝如果真的恨恶人,为什么不降下硫磺雷火,把他们烧个精光呢?”  “如此看来,你好像真心希望那妇人摆脱厄运?”顾晓飞不禁冷笑。  “我的确希望那样,”辛沽答道:“尽管有一次,我承认,我曾嫉妒过她即将拥有的财富,但我向您发誓,先生,从那以后,我是真心地为她的不幸而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