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辰默不作声地望着傅宇晟，暗淡的夜色落在他的脸上，似乎缓和了严峻、嘲讽、自负的神情，并且加深了嘴角悲剧性的线条。　　寂静之中又过了一个小时，傅宇晟直接回到自己的宅邸，在偏厅的沙发上躺着，动也不动的身躯跟死了一般。　　冷辰轻轻地走过去，拿来一盏灯，顿了一会儿，以为他睡着了，当灯光照到他的脸上时，他转过身来。　　“我给你冲了一杯咖啡。”冷辰说，随即放下了灯。　　“先放在那儿吧，冷辰，我有话对你说。”傅宇晟坐起来。　　冷辰站在光线暗的地方，傅宇晟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一直在想，”他说，“你说的很对，我使我的生活卷进了这段纠葛，它是丑陋的，但是记住，一个男人并不是每天都能遇到他能——爱的女人，而且我——我已陷入了困境，我害怕——”　　“害怕？”　　“害怕黑暗，有时我不敢在夜里独处，我必须有个活的东西——某个实在的东西伴在我的身边，外部的黑暗，那是——不，不！不是这个，那是只不值一文的地狱——我害怕的是内在的黑暗，那里没有哭泣，没有咬牙切齿，只有寂静——寂静——”　　他睁大了眼睛，冷辰十分安静，在他再次说话之前几乎没有喘气。　　“这对你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对吗？你明白不了——对你来说是件幸事，我是说如果我永远距离她那么远，我极有可能会发疯——尽量别把我想得太坏，你也许把我想象成一个恶棍，可我并不是这样的人。”　　“我无法为你做出判断。”冷辰答道，“我没有受过你那样的苦，但是——我也陷入过困境，只是情况不同，我认为——我相信——如果你在恐惧驱使下做出一件真正残忍或者不公或者鄙吝的事情，随后你就会感到遗憾，至于别的——如果你在这件事上失败了，那么她毫不犹豫会诅咒你，然后悲伤死去。”　　“我真的做了对她无比残忍的事吗？”傅宇晟低下了头。　　“你所看重的女人不管是聪明还是虚荣，不管是美丽还是平常，不管是有钱还是贫寒，她只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你，也可以不给你.......那就是她的心；她的美貌、她的智慧、她的才华，这一切她都可以卖给你，但是她的爱是无价之宝，任何金钱也买不到。”　　傅宇晟又抬起了头，非常镇定的说：“我只要她陪在我身边。”　　“甄德渠的死，神父家的那场大火，陆晋生的失踪，乐彤......桩桩件件都与你有关，一旦有一天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你又该如何自处呢？”冷辰开始迷惑。　　傅宇晟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说：“那么就让她杀了我，这样的人生，这样的我，还留恋些什么......”　　有时候爱情和荣誉，可望不可即，全在空中飞旋，又不见下来，好像北极天空中没有一颗流星，比它们更缥缈，更快得飞逝！被拴在寒冷的地面，人们都抑郁地仰望它们给生活之途投放以光彩，只看到它们光怪陆离，变幻莫测，以后就抛弃人们在冰雪之路。　　中统很快结束了对李寅成的调查，各大报纸上对陆晋生失踪的质疑声也渐渐消失了，这其中多是傅宇晟出面解释，更发出一份声明，陆晋生已经战亡。有人对于这份声明感到惊诧，但是中统没有表示反对，这几年以来，中统的人都知道可以依赖他的判断，如果他采取了一个意外的举措，那么他很可能是有充足的理由。　　对于晴朵，他有权把这么多的情况告诉给他这位老朋友，以免他们之间产生误解，或者因为怀疑和迷惑而觉得痛苦，他觉得应该这样做，借以证明对她的忠诚。　　当他把情况告诉她时，她一语不发，止不住的泪代表伤害已愈来愈大，显然这幢房子已不适合她再待下去，或许换个环境，对她更好些。　　李寅成与顾晓飞坐在阳台上，眺望那边的红色屋顶，沉默良久以后，顾晓飞站了起来，开始踱来踱去，双手插在口袋里，显然这是心绪烦躁的确切迹象。　　李寅成坐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　　“顾参谋，你对这事放心不下。”他最后说道：“真是对不起，你竟然感到这样不高兴，但是我可以决定在我看来是正确的事情。”　　“不是这事。”他生气地回答，“对此我一无所知，一旦你同意去做这事，那么它可能就是对的，我只是信不过那个人。”　　“我看你是误解他了，我在深入了解之前也信不过他，他远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是他的优点比你想的要多，这并不是我欠他的人情才如此说。”　　“很有可能。”　　有一段时间，他默不作声地踱着步，然后停下脚步站在李寅成的身边。　　“寅成，放弃这件事吧！趁早放弃这件事吧！别让那个家伙把你拖进你会后悔的事中。”　　“顾晓飞，”他严肃的说道：“你都没有想想你在说些什么，没有人把我拖进任何事中，我是独自作出这个决定，独自反复考虑了这件事，我知道你个人讨厌傅宇晟，但是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夫人，而不是个人。”　　“寅成！放弃这想法吧！那个家伙很危险，他既阴险又残酷，而且肆无忌惮——他想要对夫人作甚么？搬到他名下的百合苑，让外人如何看待夫人呢？”　　李寅成身体向后一缩。　　“顾晓飞，你怎么这样胡思乱想呢？为了夫人静养，才暂居百合苑，何况百合苑本就是陆家产业，只不过早年送与李司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