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炎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悦耳的声音:“哦?那殿下觉得陛下这人怎么样啊?”
“这岂是你我能说的?”李玄度对那位暴君有着深深的忌惮,他压低了声音,“妄议陛下,可是要杀头的。”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龙炎故意引他的话“我保证不会往出说的你会说出去吗?”
李玄度道:“我当然不会说的。”
龙炎道:“那你便说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李玄度想了想:“你见过陛下吗?”
“没有”龙炎说道,“我直接就被送进后宫了。”
“那你和他们都一样”李玄度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微微俯身把脑袋往龙炎那里凑,“我见过两次一次是帝后大婚时,第二次就在几天前。但他戴着一个银色面罩我没见到他长什么样子。”
“那是长得太丑了所以戴着面罩不敢见人吧。”龙炎将桌上的茶杯拿起轻轻喝了一口。
“不知道,但这话出了这房间你可不许再说,万一传到了陛下耳中怎么办。”李玄度不忘嘱咐着。
龙炎答应着:“殿下说的我记得了。”
“嗯嗯”李玄度继续说道,“其实像陛下那样的人,应该挺孤独的吧。”
龙炎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又慢条斯理地把茶杯放在桌上:“陛下坐拥江山,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掌握着所有生杀大权。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看谁不顺眼就可以让谁消失,怎么会孤独?”
“正是这样陛下才孤独啊,别人讨好他,惧怕他,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手中的权力?”李玄度又四处看看,这才敢放心说出来,“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又有谁会这样?”
龙炎冷哼:“你这话说得可真是大不敬。”
“是大不敬,可也是实话,”李玄度继续说道,“你说这么多人都讨好他,他们都是为了权,为了利,或者是为了其他的东西。却没有人真正是为了他这个人,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你说他难道不孤独吗?”
龙炎突然沉默不语。
李玄度趁机教导他,“我虽不知道你之前的人生是怎样的,但我能猜到一定是很不如意吧。但那都过去了,你如今来到了后宫,和我们便是一家人。只有真心才能换得真心,你怎样对别人,别人才会怎样对你。”
“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龙炎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你是第一个。”
“那我很荣幸。”李玄度从椅子上站起,“你不是要吃包子吗?我去给你做包子。”
“你对每一个都这样吗?”龙炎看着他的背影问。
“是啊,”李玄度不觉得什么,“我方才说了,你想要别人怎样对你,首先就要怎样对别人。”
“我不喜欢你的眼里还有别人,”龙炎也站起来,“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你未免也太霸道了些,”李玄度转过身,微微歪着头,“抛开皇后这个身份不说,你我同是陛下的人,我若只有你,你把陛下置于何地?”
龙炎一步步靠近他:“方才我与你说,我是为了你才来的后宫。”
“你,你什么意思?”李玄度一步步后退,刚才坐那说话时他还算是挺正常的,这么一会儿就变样了,头疼。
“我看上你了啊,殿下。”说话时龙炎已来至近前,一把揽住李玄度的腰,带到怀里。
李玄度身体一僵,急急忙忙地要推开他。
龙炎这次倒是很痛快地放了手,李玄度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整整衣衫,十分的怒气冲冲。
“你竟敢如此的戏弄于我!”李玄度瞪圆了眼睛,“我,我”
“殿下想怎样啊?”
“我,我不给你做包子吃了!你自己爱吃什么吃什么去吧!”
说罢,李玄度急急忙忙推开了门,堪称落荒而逃。
李玄度一口气跑回了正阳宫里,恰巧杨槐序迎面走来。
“殿下,何事如此匆忙?”
“没什么,只是走得有些着急了些。”
李玄度想要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杨槐序却掏出一个手绢给他擦额头:“我来吧。”
李玄度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殿下,你和攻侍君”
“就是在皇城里有过一面之缘,他在我摊前站了很久。我以为是谁家的小少爷落了难,便给了他一个包子吃。”李玄度说道,“后来我便走了。”
“他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杨槐序将手绢收起来,“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他很危险。”
李玄度心中暗想,你感觉对了。
李玄度安慰他:“别多想,你本来身体就不好,一定要放宽心,不可忧思过重。”
“我知道的殿下。”杨槐序将放在一旁的狐裘拿过来,“这件狐裘就送给殿下了,你穿着挺好看的。”
“这我可不能要,”李玄度连连推辞,“这太贵重了。”
“殿下,现在天气虽是回暖,可也是冷的。你连件斗篷都没有,还总是出去,染上风寒了怎么办。”他一边说着,一边要把狐裘给李玄度披上。
李玄度连连后退:“我觉得还好,并不觉得冷,我真用不到,反倒是你体弱,更需要这个。”
“我还有别的,殿下怎么与我如此生分?送一件衣服而已,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东西再给我便是了。”杨槐序说这话时又咳嗽了几声,“穿上吧。”
“你看看你又咳嗽了,”李玄度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暮商怎么说?”
“暮商说季节变化,容易染上风寒,叫我静养,尽量不要出屋,不要走动。”杨槐序手虚虚握成拳,咳嗽了几声。
“那你怎么还跑出来了,不好好在房里待着,”李玄度微微皱眉,“你的风寒刚刚好,若是再染上了怎么办。”
“在房里只有我自己,有些闷,”杨槐序将狐裘披在李玄度身上,“所以就想出来走走。”
“那我先收下了,”李玄度道,“要是闷的话去找莺时吧,小桃子也在那,你们也能聊聊天。正好我要去他那里看看,一道过去?”
杨槐序颔首:“好。”
到了柳莺时那里,沈暮商正给他的脚换药。
“莺时的伤怎么样了?还有多久能好?”
李玄度走过去看,离得沈暮商近了,沈暮商竟像碰到了什么毒蛇猛兽,往旁边躲了一下。
李玄度:“???”
“还行吧,已经不疼了。”柳莺时摸摸自己的腿,“这么长没走路,我都怕自己不会走了。”
“没事的莺时哥哥,”乌蜩笑眯眯的,“等你脚好了我扶着你。”
“真乖,”柳莺时在乌蜩头上撸了一把毛,抬头看李玄度,“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李玄度故意往沈暮商那里又靠了一下,发现他马上又避开了。看来刚才不是巧合,而是他故意为之。怎么回事?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但现在人多也不方便问,等找个机会再说吧。
“我听说后宫里又来了位新人?”柳莺时问。
“嗯,今早刚来的,叫尤火火,是顺州刺史的儿子。”李玄度说道。
柳莺时也是有些好奇:“我听说长得不错?”
李玄度道:“是挺好看的,等我找个机会把他带来你看看。”
“我听说他住进了韶华殿?”柳莺时说话的工夫翻了一页账本。
李玄度道:“他自己要求的,我想着正阳宫还有空余的地方,便让他住进来了。”
柳莺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你这里还怪热闹的,住进这么多的人。”
乌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这样多热闹啊,人多才热闹呢。”
“对了莺时,我最近有多少东西了?”李玄度也在乌蜩头上摸了一把,眼睛瞪得晶亮。
柳莺时把一个新做好的账本给他:“自己看吧。”
“这么多啊,”李玄度惊喜地眼睛都要从眼眶中出来了,又兴奋地拿给杨槐序看,“你看看。”
杨槐序顺着李玄度的手看了一眼:“真的很多。”
有的人送的是真金白银,有的人送的是珠宝玉器、古玩字画之类的。柳莺时便在那些珠宝玉器、古玩字画的后面标注了大概值多少银子。
“莺时,咱们如果给下人们发一年的月钱,能够吗?”李玄度问,那些人多年没开过月钱,家里等着用钱,也是挺可怜的。
“目前是够的,”柳莺时翻看下他统计出来的总共欠了下人们多少月钱的账本,“怎么,你要给他们开月钱?按规矩,这应该都是用国库的银子发的。”
“咱们大庆”李玄度拉了下长音,“挺穷的吧?”
柳莺时道:“能不穷吗?前朝的那个皇上就是个贪图享乐的,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百姓苦不堪言。幸好太祖皇帝揭竿起义,推翻了前朝,百姓这才有几年好日子。可后来先帝,你们也都知道。都多少年了,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
李玄度问:“可我听说自从陛下登基后,不是有所改善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柳莺时道,“哪有那么快就能改善的。”
乌蜩歪着脑袋:“那这样行不行,不是说后宫里的人太多了吗?也用不上那么多人,不如咱们再放出一些吧,也好节省开支。”
“不行,”李玄度其实想过这个问题,自己给自己否了,“他们入宫多年,家里什么样也不知道了。在宫里还能有口饱饭吃,只怕出了宫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柳莺时斜着眼睛看他:“可以啊,你想得还挺多的。”
“殿下言之有理,”杨槐序赞同道,“之前曾放过一批宫女回去,想必能放出去的也都放出去了,剩下的就是不想回去的。”
李玄度摸摸下巴:“那还是要问一下她们吧,若是有再想回家的就放出去。看来若想将他们的月钱补齐,还是得靠咱们自己想办法。对了,咱们这里的纺织和刺绣技术怎么样?”
“这个不太懂,”杨槐序皱皱眉,“殿下你是想”
“我这几天想了一个创收的办法,”李玄度方才只打算过来看一眼就走的,但话说道这里也挺激动,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你们看啊,后宫这么大,主子少下人多。难免会有人浑水摸鱼不干活,或者一天的活少。比如说有的空着的房间,根本不需要每天都打扫,天天都打扫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让他们将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咱们不如把他们召集起来,叫他们做些什么东西,然后再拿出去卖,这不就有银子了吗?”
“好是好,可是要做什么卖?原材料去哪弄?又怎么运出宫去?”柳莺时问,“运出宫去又卖给谁。”
沈暮商道:“后宫里的人不可与外面的人有接触,若是被陛下知道了”
“暮商说得对,”李玄度看向沈暮商,发现他又迅速低下了头,“这也是令我所头疼的地方,不过这个办法暂时没法实施,我还有一个办法。咱们后宫不是有很多地方都空着吗?咱们可以种种菜,养养鸡鸭鹅,再养一些牛羊猪,自给自足,也省了不少钱。”
柳莺时一脸嫌弃:“种菜还可以,但养什么活物还是算了吧,那后宫不得有味道啊?”
“我打算实地考察一番,若是离着远,也不会有什么味道的。”李玄度又问向别人,“你们说呢?”
乌蜩比较感兴趣:“好啊好啊,那咱们后宫可就热闹多了。”
杨槐序自然不会反对李玄度的话:“殿下这个主意不错。”
李玄度美滋滋的,又问沈暮商:“暮商你觉得呢?”
沈暮商低着头嗯了一声:“我没意见。”
“那莺时,咱们先这样,先给他们补发一年的月钱,算上利息。然后我今天去后宫里转转,看看在哪里种菜,养殖合适。”李玄度说干就干。
柳莺时抬眼看着他:“你是真蠢啊还是假蠢啊,没有铜板我怎么发月钱?”
“啊?”李玄度倒把这茬给忘了,“你说得对,我忘记这茬了。还得换铜板,得找一个可靠的,能出宫的人才行。”
“殿下,我倒是有一人选,应该可行,”杨槐序说道,“殷正乃是禁军首领殷奉的胞弟,若是叫殷奉将这些东西拿出去换成铜板再拿回来。”
李玄度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不妥,东西太多了,太过惹眼,若是连累到他就不好了。”
柳莺时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再想想,”李玄度道,“实在不行,我就去找陛下。陛下虽然残暴,但这等为大家都好的事他应该会同意的。”
乌蜩一缩脖子:“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去找陛下。”
“嗯,看看再说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李玄度看了沈暮商一样,发现他低着头,躲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槐序,你留下吗?”
杨槐序道:“我与你一道吧。”
“我自己去便可,你身体虚,要多静养,再说外面的天气还不是很暖。”杨槐序最近总是咳嗽,虽然他说之前一到春季就好这样,但也难免让人担心。
杨槐序还想再说什么,被李玄度打断:“听话,嗯?”
乌蜩站起来:“殿下哥哥,我和你去吧,我也想出去透透风。”
李玄度又揉了把乌蜩的脑袋:“走吧。”
一出门恰好看见了龙炎,李玄度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龙炎迈步上前:“你去哪了?”
“去,去看看莺时。”底气不足,为什么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
龙炎嗯了一声。
“那个,正好你也来了,不如进去看看?”李玄度问,“宫里的侍君,就差他一个你没见到了。”
“他为什么在你这里?”龙炎边往前走边问。
李玄度老老实实地说道:“那日踢蹴鞠,他的脚受伤了,正好离着正阳宫近,便过来养伤。”
“呵,你这正阳宫可怪热闹的。杨槐序在你这儿养病,又有个在你这儿养脚伤的,”龙炎用下巴指指乌蜩,“他呢?他怎么也在这儿?”
乌蜩下意识地往李玄度的身后躲:“我自己在宫中没意思,殿下这里人多热闹,我来找他玩儿的。”
李玄度又补充了一句:“小桃子每日就在莺时房里看小话本,偶尔也帮他看看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