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三回 蒲州城下有预谋 晋阳城里藏风雨(1 / 1)唐史红颜录-长孙皇后首页

马三宝见李妙兰时,李渊正龙袍加身,威仪凛然地步出驻跸殿外,州外水畔龙舟傲然挺立,蓄势待发,声势浩大的十二卫禁军严阵以待,随护左右。皇帝李渊也正由亲王众臣陪同左右,眼看就要登舟过岸,一匆忙脚步急急而入,那身影正是内侍宦官王少言。只见他近前向皇帝呈上一密报,皇帝打开一看,脸色顿沉,问了几句,中途折返。浩荡的随行队伍依旧整齐列阵,皇旗招展,远远望去,并无异动。  回到御殿后的李渊,早见平阳公主李妙兰等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家僮马三宝。李渊直问究竟,马三宝一一禀报,李渊几人大惊失色,原来对岸等着迎接自己的李仲文早就与突厥人暗通有无,意欲谋反。  “你这消息是从何得来的?”李世民问道。  马三宝据实相告,正是小五从毕利沙摩处得知。马三宝更把半路巧遇李仲文的一个传令小兵带了上来,原来这传令兵正带着李仲文夫人的一封“家书”奔向李仲文的大营。三宝将令书呈上,李渊一看,内中却是这样几行字:‘李氏当为天下主’,今夫兵具备,天意授然。务依前议,伺机而动,顺天时应天命,灭李唐以自兴。待事起,妾于并州亦随之。  握着这寥寥数字的令纸,李渊的手颤抖不止。今日这场所谓的受降扬威原来是李仲文为了弑帝篡权而做的一场戏。若真过了岸,面对早已受李仲文摆布的万千将士,毫无防备的李渊定是有去无回了,想到这里,李渊惊地一声冷汗,不觉怒目圆睁,拍案而起:“好一个贼心不小的李仲文,竟敢如此大逆不道。”说着当即就要下令擒拿李仲文。  裴寂赶忙劝阻:“陛下,如此应对恐有不妥。”  一旁李世民也点头称是:“仆射所言甚是,对岸的李仲文早有准备,如果现在抓他,他必立反。凭他手里的兵马,若顷刻渡河,对陛下极为不利。”  “秦王说的不错。”李妙兰看了一眼马三宝:“三宝说李仲文从突厥人那里得了大量马匹,如今又在此处和并州早有准备。我们若以擒相逼,后果难测啊。”  “那依你们之意,又当如何?”李渊面色铁青,忐忑不已。  李世民思量片刻,凝眉道:“陛下不如将计就计,俗话说,擒贼擒王。李仲文乃是并州总管,此次必不会带齐人马来此,而眼下对岸的这些人都是王玄应和王行本的人马,如今王世充的大郑已灭,二王的部将既已名义上归唐,心中多数必已无再战之意。只要我们不打草惊蛇,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了李仲文和二王,这些人必然是树倒猢狲散,不会随他反叛。”  “秦王就如此笃定二王会轻易败退?”裴寂有些疑惑。  “王玄应连为自己父亲一抗到底的决心都没有,又怎会为一个并不熟识的唐将那般卖命?”李世民的反问瞬时点醒了几人。  李渊赶紧追问:“那如何才能不打草惊蛇?莫非真让朕过河相见不成?”  “此举过险,陛下万不可去啊!”裴寂断然劝阻。  “我倒有一计”李妙兰的一句话将众人目光引了过去:“请许儿臣亲自前去,将他带到陛下面前来。”  “凭你如何能说服他过岸,而不让他起疑?”李渊将信将疑。  “正因为是我才不容易让人起疑。”李妙兰的声中既有成竹在胸之气,也有叹息哀伤之情:“晋阳起兵时,是我派三宝将他招降来的,今日也应由我再带到陛下面前亲自谢罪!”  李妙兰请命捉李仲文,而那边的小五带着卫黎儿几人也连夜紧追,直追到了晋阳西北的滹沱河南一带。这里是毕利沙摩勾结李仲文所藏战马之地,也必是他先逃之所。只是,待到他们赶来之时,只见到了成千上万匹的战马。尽管有严兵把手,奈何其中不少是毕利沙摩安排在此的突厥旧部,一见到突利小可汗和康鞘利现身,各个开始犹豫手软,守兵纷纷解甲而降。守将莫离被部下反绑送到了突利面前。  不见无絮,卫黎儿猜想那毕利沙摩只有李仲文可投奔,便决心要只身前往蒲州。这时正被小五拦下:“毕利沙摩如今手中没了马匹,恐怕是不敢去见李仲文的。”说话间,他左右踱了两步道:“依我看,他恐怕是去找齐同宝了......”  “齐同宝?”黎儿和康鞘利面露不解。  “这齐同宝是他私藏的金银。”小五道。  “你是说他现在是去藏私银了?如今是逃命时候,他不躲起来,难道还会爱财如命地去藏纳私财不成?”卫黎儿将信将疑,却见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齐同宝在何处?”黎儿问道。  小五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我与多洛是他最信任的人,可看到这千匹良马,显然莫离更得他的信任。”话音刚落,卫黎儿顿时明白了什么,不由分说,转身出去便去将那莫离严刑拷打。果然不出两个时辰,莫离道出了真相。原来毕利沙摩在这里藏的千匹良马只是其一,李仲文暗结突厥,许以金玉无数。就在前些日,毕利曾向他要了一张晋阳城图,这也是他知道的全部。  “照此看来,毕利极有可能去了晋阳。藏私非小事,只要他敢行动,我们必会寻出他的踪影。”小五道。  “既如此,我就先走一步,去晋阳走上一遭!”卫黎儿心急如焚,遇见无絮之事,不做任何迟疑,上马疾驰而去。  无絮被毕利“挟持”直奔的地方正是晋阳。一路颠簸,她途中几次腹痛难耐,为防发现她女子之身,只得暗暗咬牙勒腹。原本欲途中脱身,可当她得知要去的地方正是晋阳时,却又改了主意,已经忘却过往的她除了晋阳确也无处可去,车马行了两日便到了晋阳。那高悬于城门上的晋阳二字正在日光的映照下刺眼夺目。  此一时非彼一时,原本想方设法要去的晋阳恐怕也是无絮如今最怕到的地方。细思毕利之行,如今最该逃去的地方应是并州,为何却来了晋阳。无絮明白,毕利带她来此,定是因她有什么利用价值。而到时,她的“冒名”身份也自然会被识破。眼下,如何尽早脱身是当务之急,去往晋阳府衙也才是自救之法。只是,冥冥中,她似乎能觉察出毕利来晋阳另有阴谋。  无絮思量间,已不觉进了城中,毕利正从压低的毡帽中警惕地扫视了周遭。  无絮见此,只得见机行事:“今日你我来此,可有他人知晓?”  “自然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柳上飞呢?”无絮话一出口,毕利登时停住,侧眼盯着无絮。  “李将军派我来助大王一臂之力。昨夜我初到大王处,正遇上大王的部下作乱,被那什么柳上飞的挟持去,他曾问过我晋阳这‘齐同宝’之事......”无絮试探道。  “你说什么,他问过你?你可对他说了什么?”毕利立刻神色紧张起来。  “我奉命而来,关乎晋阳所事,自然不会告诉旁人的。只是,依我所见,怕是他已知晓了什么,所以,先我们一步来此也未可知。”  毕利沙摩不禁早将拳头攥得发紧,面露凶色:“他是如何知道我在晋阳藏金一事的?怪我当初没有早下手杀了他!”  无絮一听这才明白了,原来毕利此行是为了金银财货,莫非那“齐同宝”就是金银之物。想到此,她不顾凶险,再试探道:“大王与李将军这一马一财,真是互不吃亏,各有所得。只是,李将军那边一动,大王可不要懈怠了。”  “看来李将军对你甚是器重啊!”毕利凶色眼中又多了几分忍耐:“派你来不光是传话运银的,还是来督查我的。放心好了,我毕利当初来时就说过,我与他各取所需。他不用来提醒我,我比他更急。他杀他的皇帝,这关中北境自然有我帮他稳住。只是待到功成,他也别忘了当初答应我的事。”  无絮听得脸色煞白,毕利亲口直言恰合了那木勒当日相告,她现出的慌神很快被毕利发觉,无絮赶紧掩饰:“那是自然,李将军既然派我前来,怎会食言?只是,我瞧经昨夜一乱,大王必不能如此前商好的那般行事了吧。既然如此,不知大王有何打算,要怎么相助将军呢?”  “只要我运了那金银,自然有办法照此前所说,招兵买马,不须时日,便可帮他一举平了这关中之地。”  无絮听这话中有话,别有中藏,更下了决心,定要寻出究竟。  李妙兰、马三宝带着皇帝的前仗、大小內侍宫监过河来见,宣了皇帝的圣旨后,又是一阵群臣厚赏,对李仲文更是封赏无数。只是,原本等着皇帝亲来,却只来了个平阳公主,李仲文心生不快,又不免起疑。  李妙兰却以皇帝偶感风寒,御驾迟延至明日为由,传令旨意。李仲文闻此,自然表面应承,摆宴相待。而这宴席自然是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李妙兰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地来赴宴,倒让原本要先下手为强的李仲文临时改了主意,所谓的席中摔杯为号也未成形。席罢,二王暗问究竟,李仲文的记室参军传话道:“将军有令,我们要捉的是皇帝,不是平阳,眼下最忌打草惊蛇。二位将军只要好好盯住平阳,有她在我们手里,不怕皇帝不来。”  于是二王跟随李妙兰左右不离,名为听令,实为监督,而李妙兰却是毫不在意,闲庭散步,怡然自得。是夜,她一边命內侍众人于殿中备驾洒扫,一边亲领随行来的宫女到江边装点起了一条龙舟。几十个相貌出众的女子来来往往,引得李仲文部兵将纷纷来看。李仲文也不免闻声赶来,却见那泊于江边的龙舟早已装点地华彩非常。  只见此舟状如海鹘,头低尾高,前宽后窄,左右各设浮板,周身裹有生牛皮,舟身设有矮墙。李妙兰笑称此为皇帝命天下有名的船匠新制舟船,可做宴饮舟船,亦可为征战所用。一旁的王行本、王玄应本出自南方,颇习水战,见此花里胡哨的舟船却是不屑一笑。李仲文自然也是不以为然,奈何却被李妙兰说他只懂兵书,不习实战,纸上谈兵,空空其谈罢了。  心中自是傲睨自若的李仲文不好当面驳斥公主,却被激地让王玄应上船试探究竟。  “哎,将军且慢!”李妙兰显得兴致很高:“若果真非上等的战船,我李妙兰自愿在此向各位将军施礼赔罪。不过,若真如我所言,将军可该先向我磕个头,改日圣驾前,这水军之事,几位将军切莫再言能事了。”  “好!”李仲文大笑道,心中虽有不快,对这位当朝公主却依旧心存忌惮。  只是,王玄应上去一看,内中结构与普通舟船与战船皆有不同,若行水上,尚不知速。李仲文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公主话说早了,不是宴饮龙舟也可谎作战船的。”  “将军又非亲眼所见,如何早下决断。”  李仲文一听,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加之他又好胜心切,便上了舟船,只是行事谨慎的他自然有一众高手侍卫跟从左右。只是,上了龙舟,不习水战的他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  “若要李将军诚服的话,恐怕还要坐上这舟船走上一遭,亲眼所见总比我夸夸其谈的好。”李妙兰话音刚落,一旁马三宝故作劝解:“公主殿下说笑了,这舟船虽有战船之力,不过为游船所用,卑职瞧还是不必试了,若真要试乘一番,不如由这些佳人宫娥陪着,权做赏景夜游罢了。”  “你何时见我说笑了,我就在此候等将军,看看你我这一赌孰胜孰赢?”  “公主既然非要一赌输赢,那卑职也有个不情之请了,若此舟船不如战船,公主到时不如就送予我权做玩物了。”李仲文言语间尽是轻佻,李妙兰却是大气一笑:“那是自然。”  李仲文笑着点头间,朝二王使了个眼色,二人“护送”李妙兰下了船,很快舟船开动,李仲文的随行船只亦随护左右,如同一串喜庆花船,沿侧水前行。只是这大舟船果然行得快,不等立在船头的李仲文感叹几番,原本靠一侧行的船忽然掉转方向,舟中灯火顿熄。  再瞧那紧随其后的李仲文部随护船只不一会儿也渐消灯火,船上几十个女子的嬉笑声渐而散去,继而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而此时船高壁厚的大船其速如奔,很快过了江心,直冲蒲州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