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边悬崖高耸没有下脚的地方,被船撞后又有落石显然不适合攀爬。
而且她也爬不上去。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去对岸看看。
在水里泡得久了,唐昭冷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连嘴唇失去了血色,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咬牙坚持了。
天黑没有月亮,加上雾越来越重,视野变得极其勉强。
唐昭游得十分艰难,还要警惕河里有没有暗流漩涡。
但即便小心谨慎,她还是着了道。
这条河在前方竟有好几个分岔口,分流导致水流更加湍急加之暗流涌动。
唐昭甫一过来,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河水卷着往其中一道岔口冲去。
她只来得及急急用双手把住木盆,让自己不至于被卷入水底。
木盆看着不大,但浮力惊人,它带着唐昭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最危险的那段河。
夜色渐浓,黑夜下一切都显得诡秘莫测,期间,她身不由己地又经历了好几个岔口,汹涌的河水不知道把她带向了何处。
而两岸的景色由高耸的悬崖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
走得河面稍窄的地方,唐昭清楚地看见,在河边的森林出口,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渗人的绿光直直地盯着她。
唐昭瞳孔紧缩,睁大了双眼咬牙硬撑一刻也不敢闭上,原想找个合适地地方登岸这一念头就此打消。
她要是敢上去,那些野兽就敢当场把她撕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昭四肢越发沉重身上像是绑了块大铁球似的不停地拖着她往下拽。
生死之间,唐昭爆发了强大的求生本能,纵使体力早就到达极限依然不服输。
就这么硬生生地挺着,直到天明。
经过一夜的折磨,天光刺破厚重阴暗的云层,蒙蒙青光间,她到底是看见希望。
唐昭看着不远处的一大片石滩,面露喜色,眼睛发亮。
她提气奋力冲向河滩。
很快,到了地方。
唐昭先把木盆推上岸,然后四肢用力,以最原始的姿势爬了上去。
当她趴在石滩上时,唐昭还来不及多看,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了。
……
等再回复意识时,唐昭脑子跟浆糊一样,对什么都反应慢半拍。
身体更是疲乏到了极致,又累又饿,动也不想动一下。
但钻入耳中的人声让她一愣,接着瞬间清醒过来。
唐昭猛地睁开眼,她费力又缓慢地撑起身子往前看去。
只见离河滩岸边远远近近地席地而坐了不少人,一算估计有约二十来人。
有男有女,年岁不一,但大多是青年。
这些人个个样貌都不差,最打眼的莫过于其中一男一女。
两人相貌相似,看模样猜测应该是兄妹。
这对兄妹模样生得好,浑身的气度不凡,有那么几分阳春白雪纤尘不染的意味。
他们身前有一堆燃尽的火堆,四周还有几名护卫守护,因而在众人中极为惹眼。
唐昭不禁多看了他们几眼,哪知那女子似是发觉了她的目光,抬眼看来神情虽是温柔眼神却是极为漠然。
仅仅只是落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那女子就挪开了视线。
那目光宛如在看不值一提的蝼蚁一般。
除了那对兄妹外,离得她们不远处,还有一黑衣女子抱着长刀倚在树边闭目养神。
虽未睁眼,但直觉告诉唐昭,这个女子同样非常危险,就像昨晚上她在河岸边看见的野兽一样。
此外,人群中还有几名书生和看起来平常模样的人。
唐昭皱了皱眉。
陡然意识到了反常,因为所有人都显得太过正常
昨晚的杀戮尤在眼前,那些人可是杀到最后船塌了才离开的。
如此大的杀意,怎么可能和平相处?
唐昭眼睛扫过众人,心中惊疑不定,警觉之心顿起。
但她现在只认一点,河滩上的人都很危险。
不过眼下更棘手的,其实是她如今所处的这片森林。
唐昭抬眼细细看向四周,神情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这片河滩其实宛如一个天井,四面八方都被高大茂密的植被和山林包围,且规模不可估量。
目之所及只有头顶的天,才是除了植被以外的颜色。
高大的树冠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头。让人无端心生压抑,如此眼里所看到的一切,仿佛都笼上了一片阴影,连刺眼的阳光都失了几分亮色。
唐昭看得明白,心却是重重一跳。
她恐怕是被河水冲阴差阳错地冲进了一片规模巨大的原始森林里了。
这倒是稀奇又令人意外。
唐昭神色略显怪异。
“姑娘真是世间少有的痴情女子,你再坐下去,情郎也活不了了。”
正沉思间,右侧忽然有人打趣笑到,打断了她。
唐昭蓦地一怔,余光一瞥,竟见她左侧正挨着一具仰躺的尸体。
尸体面色青白,嘴唇发紫,舌头拖长了露在外面,瞪大了灰白的眼睛直直对着唐昭。
毫无防备下她被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往右边倒去。
一双手适时接住她:
“啧,姑娘,你情郎还在这看着呢,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这人倒是一片好意奈何嘴太贱了。
唐昭借着那人的手坐直了身体,然后抬头看向他,面对着一张咧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脸,面无表情地冲他说:
“他说,他谢谢你啊。”
那人一愣眨眨眼睛,眼露茫然没懂这话的意思。
“我也谢谢你啊,谢谢你爹妈把你生出来。”
那人又是一愣,这女子分明是在对他道谢,怎么他听着又觉得不大对劲。
犹豫了一会儿,笑着试探道:
“不用谢,姑娘客气了。”
“不客气。”
唐昭笑着回到说完,她凑近了那人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阴恻恻地说:
“地上的这个他不是我情郎,不过我天生阴阳眼能见鬼,他刚才是托我给他找个兄弟下去陪他,他说看你这么关心他,今天晚上就来接你。”
她话一落,像是应景一般一阵风吹过,那人只觉得后脖子发凉,像是有人站在他身后一般。
他再一垂眼恰好就正对上地上尸体瞪大的灰白的双眼。
那人满脸的笑瞬间凝固僵直了身子。
随即他猛得瞪大双眼,急步后腿再刷地一下蹦出老远,仿佛真的有鬼来找他了。
唐昭没想到他反应大,吓成这样。
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鬼?
愣了一下,她忍不住笑了。
那人被吓走后就不敢过来了,唐昭再次看了眼河滩后面黑洞洞的森林入口,叹了口气。
现在活下去才是紧要的。
唐昭不知道自己趴在河滩上昏迷了多久,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被太阳晒干了。但她还是得找个地方换件衣裳,她身上的这件衣服并不适合行走。
她还需要食物,另外还有身上的伤,再不用药,她怕感染。
看着手心被石头割破经过水泡有些泛白的伤口,唐昭抿紧了唇。
另外,还有鞋。
她动了动沾满灰土的脚。
唐昭理清了思绪,端起地上的木盆,拖着软绵绵的步子慢慢钻入林中。
方才被吓走的男子看着她的背影,嘀嘀咕咕念叨了些什么,也转身从另一侧走入林中。
唐昭没走多远,在选了个背光有遮挡的灌木丛后,就停下了。
从包袱里翻出一身利索的粗布衣裳,她在灌木丛后脱下了身上细软的裙子换上。
腰侧被撞的伤,有一道深深的淤青,一碰就疼得很。
唐昭碰了碰后,便放下了衣摆。
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应该是个身份不高的丫鬟,这一点从她手上的薄茧和衣服的材料样式就能看出。
不过,她的主人应该不在刚刚那行人中,所以这位主人是不是昨晚已经死在了船上?
唐昭自顾自想了会儿,等整理好衣服后就丢开了不想了。
现在她已经是这身体的主人改不了了,再想多也是枉然,何必自寻烦恼。
重要的是要先顾好当下。
唐昭将木盆包袱放在原处,在周围转了转。
她要找的是食物和药。
不过依她目前的身手来说,吃肉不太现实,野果倒是可以。
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木薯根类的淡水化合物。
这些东西很好找,野果和药没有几步在这附近就找齐了,不过填肚子的根茎内食物没找到,那东西不太好找。
唐昭也没勉强,抱着东西就往回走了。
森林里的一切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同时东西越丰富意味着越危险。
她深谙这个道理,长久以来的经验让她更明白在这样的环境下该怎么活下去。
走在回程的路上,四周安静而静谧,远离尘嚣,地面上草深茂密,上百年的大树随处可见。不少树下,树干上还生着有毒的没毒的菌类,和一些外界少见珍贵的草药,可见其物种丰富。
而这一切,唐昭太熟悉了。
在这个世界睁眼之前的上辈子,她便是多年来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进出出,甚至比这环境更恶劣的地方都去过。
最后死都是死在一片热带雨林里的,说起来也算是死得其所。
至少她短暂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她钟爱的探险事业。
念及此,唐昭又忍不住要叹息了。
只可惜她不是原来的身体跟着穿过来,要不然她这会儿就悄悄走了,绝不会再回河滩上。
那些人她摸不清底细,但手里都是见血的,和他们处在一起太危险了。
可她如今太柔弱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昨夜到现在,她的体力早就透支了,一直都处在了极限状态。
这么差的体力,根本支撑不了她有多远,离了人群,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两权相害取其轻,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