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里对莫清寒的态度是逐渐转变的。　　　　她惯会看人脸色，不着意表现，不刻意讨好，相处中参透各位性格，分寸拿捏得妥当，叫人感觉处的舒服。加上演技没有好指摘的，对人也没有空降人口带着点自卑感又硬冲起来的盛气凌人。　　　　莫清寒的人缘就这样一点一滴累积起来，连剧中演她恶毒继父的老戏骨都笑称她一句“干女儿”。　　　　顾明生淡眼旁观着这一切，他觉得这个女人很有些特别，善于伪装，一个人面前一个样子，且都是讨人喜欢的样子，性格跳脱的可以，却不矛盾。到底哪一个是真的，竟无从考究，或许，哪一个都不是？　　　　“顾老师？”晚上拍夜戏，莫清寒打电话叫了咖啡和茶点夜宵，和工作人员一起分发。　　　　顾明生接过咖啡，打开纸封，在袅袅的白汽里看到弯着眼笑的莫清寒，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正儿八经的在琢磨起人来，啧，有点要命。　　　　因为“师生”这一层关系，顾明生和莫清寒相互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小秘密，倒叫他们之间比旁人更亲昵了一分。　　　　莫清寒一旁认真看着他微蹙着眉吹咖啡，叹道:“没想到顾影帝也喝十几块钱一杯的咖啡。”　　　　顾明生笑:“那你觉我该怎么样的？”　　　　莫清寒支着脑袋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那还不得腐败到手里拿着白馒头，想蘸白糖蘸蘸白糖，想蘸红糖蘸红糖。”　　　　顾明生垂眼看着她笑，弯翘的浓密睫毛随着眨眼睛的动作上下抖动，像是受了惊的蝴蝶，柔软的羽翅挠的人心发痒。　　　　饰演苏妲己的兄长苏全忠的李默还没换下戏服，手里捧着咖啡，说话文也绉绉的没从戏里出来:“瞧你说的这寒碜的，可怜见的，好歹也是泠宁的……”　　　　他的话没说完，被顾明生凉凉扫了一眼，自知说错了话，就此打住。　　　　莫清寒倒全没在意，笑着福了一礼接话:“哥哥教训的是，好歹咱们苏家也是冀州侯。”　　　　李默眼珠在二人身上转了几转，总觉得气氛有些不一般，顾影帝对这个莫二小姐似乎维护的很呢。　　　　＊＊＊＊ ＊＊＊＊　　　　莫清寒进组一个半月后，《宝述》的第二场发布会要在俞京召开。剧组大发慈悲放假两天，莫清寒提出请顾明生吃饭，美其名曰“谢师宴”。　　　　用餐的地点约在业内知名的餐厅，侍者礼数周到，态度合仪，即使面对顾明生面色也一般如常。　　　　倒是有人认出了他，惊喜地叫出声来，“顾老师？”　　　　莫清寒抬头，一张清纯娇俏的巴掌脸撞进眼里，虽然见过没几次，依然能一眼认出，师雨晴。　　　　再次遇见师雨晴，莫清寒毫不惊讶。　　　　一部小说，特别是这种庸俗作者笔下的言情小说，只有一个女性角色未免过分单调了，没有配角的参与、衬托，不够热闹，不足以扣人心弦、跌宕起伏。师雨晴又是这个世界里不多的，莫清寒记得姓名的角色。　　　　第一次交道，莫清寒就觉得师雨晴是个聪明人，看得透彻，知道进退。不过，今天似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顾明生指尖翻着菜单，抬头，眉梢带笑，“师师，这么巧？”　　　　师雨晴卖力点头，唇边两个清浅好看的梨涡，“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又有些失落了叹了口气，微垂下头，“也不巧，我一时兴起，想念这里的白汁烩小牛肉了，没想到来晚了，没位子了。怪我早没想到要预定。”说话间，目光转到莫清寒身上，又笑起来，“清寒姐？”　　　　莫清寒点头，友好的报以微笑，随口客套道:“能碰到是缘分，不嫌弃一起坐吧，我们这儿还没吃呢，白汁烩小牛我让他们给做一份。”　　　　师雨晴却不知客套为何物，眉眼笑弯，“怎么会嫌弃呢，真是谢谢清寒姐了。”递了个眼色给一旁的服务员，对方会意，立刻添来了一张椅子。师雨晴坐了，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二人之间轮转。　　　　只要出现姓名的角色，系统都有备注资料，或多或少由角色权重决定。　　　　系统233号:“师雨晴，女，20岁，尧江市师局女儿，爱好演艺，与男主于去年因拍戏相识，对男主保持有相当好感。二人关系良好。”　　　　莫清寒漫不经心的听，眼下打量着餐厅。　　　　餐厅装潢并不过分隆重，沉稳中又两分明艳，舒缓的古典音乐在空气里弥漫，不是通俗的经典曲目，有些小众。　　　　莫清寒支着酒杯，边饮边听，心里寻思:印象派？德彪西？　　　　不同于贝多芬，德彪西的月光温柔到极致，细细密密洒了一地，弥漫在空气里。　　　　月光里，师雨晴跟顾明生相谈甚欢，佳人杏眼弯弯、脉脉含情要滴下蜜来，才子敛眉舒目，言语温柔。　　瞧着颇有些郎情妾意的味道。　　　　系统233号:“鸢鸢大人，您醒醒，您不可以这么堕落下去。请不看戏了，您才是顾总真CP，不要怂，正面刚！”　　　　系统233号:“鸢鸢大人，那个女人，花着您的钱泡您的CP不能忍啊！”　　　　莫清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同顾总裁巩固感情的，这么一想，自己竟是个替别人做嫁衣裳的的冤大头。越想越冤，越想越气，偏偏那两人聊的火热，又插不上话，猛灌了一口酒，呛着了。　　　　莫清寒紧咳了两声，惊了那两人。师雨晴忙抽出白方巾给她擦衣裳，另一手顺着她的背:“清寒姐，红酒不是这么喝的，你慢慢来，小口小口的进，别着急咽，让酒在舌尖打转儿……”　　　　莫清寒咳嗽中翻了一个白眼给顾明生，有些凶恶。　　　　有师雨晴在，顾明生自然插不上手，话语间替莫清寒解围，温声道:“师师你说的其实存在误会，品鉴红酒还是需要大口喝的，精致的酒柔顺易饮，只有大口喝，让酒充满整个口腔，才能品尝到全面的味道……”　　　　师雨晴眼睛亮亮的看着顾明生，茫目崇拜，“原来我这些年都喝错了，真不愧是顾老师。”　　　　顾明生偷觑了一眼有些狼狈的莫清寒，眉眼染上温润笑意，“当然，把自己呛着了也是不对。”　　　　“是，顾老师教训的是。”莫清寒闷声切割牛排。　　　　餐毕，莫清寒趁去洗手间的空档去付账，收银员告诉她已经付过了。　　　　一顿饭而已，莫清寒不计较这些。没必要非要分个清楚。倒是付账的时候，莫清寒在包里翻到一样好东西，不自觉面上噙了笑。　　　　＊＊＊＊ ＊＊＊＊　　　　莫清寒把手里的皮夹子轻轻放到桌上，推给顾明生。　　　　意大利私人定制的手工软牛皮男士钱包，皮料上等、做工细致，皮夹一角烫有两个暗金字母“GU”。　　　　顾明生怔了一下，抬眼向莫清寒。　　　　莫清寒勾唇，脸上笑吟吟的。这钱包是当初第一次见面，顾明生落在酒店里的。说是莫清寒的金手指也不为过。当初除了一身衣裳就只剩下这个钱包，指望着它活下来的。也幸好，233那个小东西解码技术一流，盗个密码之类的不在话下。　　　　现在，当着师雨晴的面把它还回去，莫清寒是有算计的。还钱包的这出小戏暧昧不明，太容易招人误会。说白了就是给顾明生盖了个暧昧的标签。　　　　师雨晴跟顾明生没有熟络到过问个中缘由的地步。她问不出口，顾明生也不会向她解释什么。更何况，本来就无从解释。　　　　顾明生倒是没说什么，默默把钱包收回来，嘴角依然抿着薄笑。　　　　师雨晴面露微恙，莫清寒心里着实舒坦。这样最好，师雨晴瞧着是个聪明人，又是有身份的，不至于为了争个和别人牵扯不清男人闹出格。圈子里都是矜贵少爷小姐们，你来我往谈谈感情也没什么，贴人冷屁股这事就掉价了。　　　　师雨晴能知难而退最好。无论从感情还是理智，莫清寒都不想和师雨晴交锋。　　　　上兵伐谋，莫清寒喜欢不战而屈人之兵。　　　　＊＊＊＊ ＊＊＊＊　　　　天空只有一两个星点字，月亮起了毛边。　　　　路灯下，二人隔了段距离走着。　　　　顾明生全副武装，捂了个严严实实。　　　　莫清寒瞧着好笑，觉得这人真拿自己当回事儿，斜乜笑他:“又没多少路，黑灯瞎火的，谁认得出你，怕什么？”　　　　顾明生只露着着两只眼睛，耐心解释:“我不怕什么，担心你被拍到。”又忍不住揶揄，“那可不是一顿白汁烩小牛，还个钱包就解决的。”　　　　今夜喝多了酒，莫清寒抬头望见天上醉醺醺的月亮，晃晃的，有些晕。　　　　今晚有些不寻常。　　　　顾明生话多了，自己也晕，她翻了个白眼:“顾老师是觉得我棒打鸳鸯坏了您好事了，可真对不住。”又似嗔似怨地瞪他:“说起来顾老师原来不光是教我一个的，真是好为人师，好为人师啊。”　　　　顾明生遮的严实，单露出的这双眼也很灵的，跟星星似的，莫清寒觉得好看，忍不住想动手戳一戳。　　　　莫清寒笑，贱兮兮地凑近他:“鸳鸯这鸟就是喜欢热闹，不忠贞的，换谁都行，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莫清寒脚下不稳，顾明生伸手抓着她两只胳膊稳住她。他看着她，只觉得她有一千张脸，哪张都像真的，又觉得哪张都不是真的。她一时清浅一时又深不见底，看不透，又凑更近些，还是看不透。　　　　莫清寒觉得他是想吻她，于是仰了头，闭起眼睛来送上去。　　心里得意:“小东西，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系统233号警铃大震，闪着诡红色灯光:警报，警报，捕捉到原始陈鸢鸢最相似人格，相似度69%，警报，警报，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