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质问，让宁王氏既心虚，又恼怒。　　　　“宁耀祖，你现在能耐了啊，要反天？”她怒道，“你自己的孩子没看住，就朝我身上泼粪？要怪，只能怪吴巧娘，她在屋里睡死过去了？连个孩子也看不住！”　　　　她的嗓音极大。　　　　东边屋里的吴巧娘听见了，哭的越发厉害。　　　　她悔恨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但……　　　　她若死了，剩下四个年幼的女儿又该怎么办？　　　　她不能啊。　　　　吴耀祖听见她凄惨的哭声，心里头难受的犹如塞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　　　　他膝盖一弯，直接给宁王氏跪下了下来。　　　　“娘，算儿子求求您了，如果您真把孩子藏起来了，快告诉我孩子在哪里。巧娘都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宁耀祖流着眼泪祈求，“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叫她怎么活？还有爹，爹眼看着就要好了，结果小五出事，爹又不中了……”　　　　他擦了把眼泪，哭着说：“娘，难道您就这么狠的心，要眼睁睁看着咱能家破人亡吗！”　　　　看着平常老实厚道的壮实儿子，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宁王氏这心里也堵得慌。　　　　但……　　　　她怎么能说？　　　　这时隔壁陈家的小儿子虎子探头探脑的，似乎被宁耀祖的哭声吸引过来。　　　　“表叔，你哭啥？”村子里都沾亲带故的，就没有亲戚关系，也轮着辈分叫。　　　　宁耀祖跪在地上，满脸是泪。　　　　虎子忐忑的说：“表叔，我听娘说，才生出来的小五没了？”　　　　“不是没了，是被人家偷走了！”六岁的梨花瞪着他，纠正他的说法，“虎子，你都七岁了，还这么不懂事！”　　　　虎子有点脸红，挠挠头，说道：“怎么被人家偷走了呢？昨天我还瞧见你奶奶抱着小五出去呢……”　　　　院子里静了一瞬间。　　　　宁王氏有些惊慌，吼道：“虎子，你胡说什么？”　　　　宁耀祖猛地爬起来，冲到虎子跟前，蹲下身握住他的肩膀，声音急促：“虎子，你把话再说一遍，你看见谁抱着小五走了？？”　　　　虎子被他的模样吓的呆了呆，结结巴巴的说：“我昨天晌午放牛回来，在路上，看见表奶奶抱着小五，好像是小五……朝那边走了……”　　　　他伸手朝村外的方向指了指。　　　　“你没看错？”　　　　“表叔，我咋能看错，小五不是用蓝布包着的吗？”虎子一脸笃定，“就是你们这里吃酒之前，我还想呢，表奶奶不在家吃酒，怎么抱着小五朝外跑……”　　　　“虎子你乱嚼舌根子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宁王氏骂道。　　　　隔壁虎子的娘小牛氏听见了，走出门来，双手一掐腰，叫道：“我们家虎子是老实孩子，从来不撒谎！他说瞧见就是瞧见了！也不知是哪个一把年纪干出丧尽天良的事情，这才该遭天打雷劈呢！”　　　　这小牛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辣，别人骂她儿子，就算是长辈，她也不肯饶人。　　　　宁耀祖转身看向宁王氏，吼道：“娘！你还不肯承认？你倒是快点说啊，小五到底在哪里？”　　　　外头的声响，惊动了吴巧娘，以及正屋里头的宁德远。　　　　吴巧娘也不管自己正在坐月子，从屋里冲出来，噗通跪在宁王氏面前，哭着说道：“娘，求求您，把小五还给我，求求您了……只要您把小五给我，我什么都答应您，什么都答应您，求您了……”　　　　她伏在地上，哭肝肠寸断。　　　　荷花带着梅花梨花和菜花，也一起跪下来，哭着求宁王氏。　　　　宁王氏就有些下不来台，死撑着不肯说话。　　　　这时宁德远扶着墙，走到正屋门口，喘着气，声音冷的吓人：“老婆子，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宁王氏还从未见过老头这副表情。　　　　她垂着头跟进去。　　　　郎中一看这阵仗，忙收拾好东西走出来。　　　　啪！　　　　宁德远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拍到宁王氏的脸上。　　　　宁王氏被打的直接跌坐到地上。　　　　半边脸瞬间出现清晰的巴掌印。　　　　她捂着脸，哭道：“……你打我！”　　　　宁德远虽然是庄户人，但也读过几天私塾，识得字，为人宽厚，成亲大半辈子，从来没动手打过女人。　　　　宁王氏这蛮横不讲理的性子，宁德远也一直忍着。　　　　“往日里，你再怎么泼妇，想着你操持家务，我不与你计较。”宁德远扶着墙坐下，喘着气，“可你现在竟然连宁家的骨血都敢动，混账东西！若小五那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先打死你，把你的骨头也扔回王家，你连宁家的祖坟也别想进！”　　　　宁王氏脸色煞白。　　　　她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老了老了，若还被休回家，这老脸也别要了。　　　　“快说！”宁德远厉声吼道，“再不说，我打死你！”　　　　“……我，我把小五搁在后山那边去了……”宁王氏哆嗦着说道，“就是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底下的石头上……”　　　　宁德远气的一脚踹在她身上，“狠毒的死老婆子，小五好好的就作罢，小五若有什么差池，你给我等着死！”　　　　他穿着粗气，喊道：“耀祖，快去后山老槐树那里看看！”　　　　宁耀祖顾不上说什么，撞撞跌跌的向外跑。　　　　吴巧娘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跟着跑，荷花几个女孩子也一连串跟着。　　　　最小的菜花跑得慢，噗通摔在地上，疼的哇哇大哭。　　　　宁耀祖和吴巧娘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大姐荷花和二姐梅花连忙返回，把她抱起来，身上的泥土拍拍，擦干净小手。　　　　“菜花不哭，不哭。大姐抱着你走，好不好？”荷花最温柔，柔声哄着。　　　　“不要，菜花要自己走。”菜花脸颊还挂着泪珠，抽抽噎噎的说。　　　　“姐，我跟你一起拉着她。”　　　　梅花说着，和她一人牵着菜花一只手，跟在爹娘身后朝后山跑。　　　　到了老槐树底下，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孩子？　　　　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就算孩子还在这里，恐怕也凶多吉少。　　　　这一点，宁耀祖和吴巧娘心里都清楚。　　　　他们只是不敢去想。　　　　“小五，小五在哪里？”吴巧娘绕着老槐树，疯了一般的寻找，满脸是泪哭着叫道。　　　　荷花姐妹几个也分散着到周围去找。　　　　却哪里能找到。　　　　吴巧娘坐在地上大哭：“好狠的心啊，小五……我可怜的孩子……你奶奶那个狠毒心肠的人，怎么就能忍心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了……”　　　　这后山，如果有豺狼野狗经过，那么丁点的孩子，能有什么反抗能力？　　　　一想到那个场景，吴巧娘几乎要疯掉。　　　　宁耀祖怕她想不开，忍着痛苦，劝道：“巧娘，说不定咱们小五福大命大，被谁路过捡去了呢？”　　　　“你说真的？”吴巧娘抓住他的胳膊，情绪有些崩溃，“他爹，你把小五给我找回来，我要我的小五啊！！”　　　　“好好，你别哭，我去找，哪怕找一辈子，咱们也要把小五找回来！”　　　　希望，已经渺茫到没有。　　　　便在这时，有一道略显单板清冷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请问，你们丢孩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