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86章 风吹树影影难行(1 / 2)登凤阙首页

十月二十六,在一个凄风烈烈的天气里,宇文盛和薛夫人及其党羽被推上断头台,照云长公主亲自围观了行刑,了结了她这一生最大的夙愿。而宇文恪在行刑前给宇文盛送了最后一顿饭,并郑重地向宇文盛磕了三个头,算是报答他的生养之恩,全了他们父子一场的情义。

宇文盛称霸一生,没想到晚年竟然落到如此下场,尤其是看到宇文恪的脸,就会让他想起照云长公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已经不再计较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只记得究竟谁负了他。就像他也偶尔会想起那个刚出世就被放在箱子里闷死的小婴儿,以及被溺亡在湖里的九岁的宇文怡。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宇文盛这一生,膝下子女数十个,可他想要的不过是与心爱之人生儿育女,长相厮守。是局势逼着他不得不向照云长公主示好,背了与爱人的诺言。所以他对照云长公主的恨,早已渗透到她的孩子身上。

然而在宇文恪向他磕头谢恩的时候,他还是有所动容的。他不得不拜托他在自己死后对他与薛夫人所生的宇文恺多加照顾,既担心他在流放的途中受苦,又怜惜他在边关被风沙侵蚀。

宇文恪怒不可遏,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刻,父亲的眼里心里都没有他。所以回去之后,他就在新府邸大醉了几天几夜,再出来时,恍若老了十岁。而后他更是恢复了从前的风流做派,又开始游戏人间,时常流连于京中各大烟花酒楼,气得照云长公主不让他进门,刚看好的人家也黄了。

宇文恪也不着急,母亲不让他回家,他也懒得自讨没趣,没过多久就在外面置了一处房产,买了几个年轻丫鬟小厮在身边服侍,又从几家青楼里赎了几个花魁娘子养着,竟然还嚷嚷着要娶其中一个尹姓女子做郡王妃。照云长公主拿他无可奈何,只得以国丧期间不宜纵情享乐为由上书请求陛下加以管束。可独孤彻自己的事都满头满脑的包呢,更没有时间管他们母子之间的事,直接将折子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照云长公主求告无门,直接带了人去宇文恪的落脚处闹,扰得街坊邻居不得安宁。母子俩的这场闹剧搞得满京城啼笑皆非。

十一月初,独孤彻正式下旨让姚贵妃复位,却让夏侯纾去传旨,说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个胸有沟壑的女子,也让大家看看她是怎么以德报怨的。

夏侯纾没有办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姚贵妃已经怀胎三个多月了,小腹已微微隆起,一度消瘦的脸颊上终于长了点肉,在炉火烘烤的屋子里待久了,还有几分红润,反倒添了几分母性的温柔与妩媚。姚家虽然遭逢变故,姚贵妃也经过废黜了的洗礼,但她举止间却仍然有往日的影子,却又不完全是夏侯纾记忆中的样子了。素白的粗布衣裳显得她本来就消瘦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一头青丝只用白丝带简单的系着,长长的垂在腰间。粉黛未施的脸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淡雅。她微微抬头,眼里清冽如水,简直让夏侯纾无法相信她就是那个曾经艳冠后宫目空一切的姚贵妃。

直到姚贵妃向她行跪拜之礼,夏侯纾才想起自己是来传旨的,于是展开圣旨,故作威严地传达道:“传陛下旨意,景华殿姚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即日恢复其贵妃封号,一切用度,按宫中惯例执行。”

字里行间没有一个关于她有身孕的字,这就是所谓当权者的高妙做法。

“谢陛下开恩!”姚槿秋叩首高呼,长长的裙摆拖曳一地。

夏侯纾恍惚中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冷笑,但再细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或许是看错了,她这样安慰自己。想想姚槿秋这短短几个月内,先是家道败落,父母兄弟皆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自己也被废黜,一朝从云端跌入谷底,随后视为靠山的姚太后也死于非命,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是个人都得崩溃了,而她却还能保持这个样子,已经很难了。

“姚槿秋,不要让我后悔今日的决定。”夏侯纾说。虽然最终做决定的是独孤彻,但是她也希望姚槿秋能够顺利诞下这个孩子。

姚槿秋笑道:“多谢贤妃妹妹提点,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夏侯纾又扫了一眼她的腹部,既有不甘,又有无奈,最后叮嘱道:“为了你腹中的孩子,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景华殿。

姚贵妃也没有多客套,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笑着,最后换了一个近乎狰狞的表情,然后对旁边的刘嬷嬷说:“嬷嬷,好戏就要上演了,接下来,你可要好好陪我演完这一场戏啊!”

刘嬷嬷微微屈身,答道:“娘娘放心,该是你的,老奴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替你争回来。只是可怜了帝太后,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竟然连命都舍出去了。娘娘,帝太后她是真心疼你。”

“她那哪是心疼我呀?”姚贵妃冷冷道,“她不过是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用处,所以才愿意以命换命罢了。”

刘嬷嬷见她的情绪逐渐不稳定起来,连忙制止了她说下去,并提醒道:“娘娘,帝太后是被陛下的狠心给逼死的,跟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无关,跟姚家也无关。你不要多心,安心将孩子生下来便是。”

姚贵妃嗯了一声,然后又问:“韵春那丫头到底要怎么才开窍?都是嫁过一回人的人了,怎么在陛下面前还跟个处子似的,总是扭扭捏捏的,遇事也只会躲。先前好歹还有姑母护着她,让她在宫里有个安身之处。可如今姑母没了,她竟然只想着要去替姑母守陵。难怪王家会仗势欺人休了她。照她这样下去,谁见了不得去踩上一脚?”

“二小姐也有他的苦衷吧。”刘嬷嬷安抚道,“娘娘又不是不知道二小姐的脾性,从小就是个怕事的样子。从前若不是有你和国舅爷护着,只怕早就被王家吃的苦头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