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绿皮火车，冬天冷，夏天热，不但速度慢，大站小站都要停留。

还经常会遇到停下给别的火车让路的情况。

夜，渐渐深了。

车厢里人们聊天和孩子哭闹声也都消失，变得安静许多。

听着列车撞击铁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林野也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

下去了一部分人，又上来了一些乘客。

林城睡眼惺忪的朝车窗外张望，“老二，走了有一半吗？”

林野捏了捏眉宇间回答道，“有了。”

林城长出了一口气，“哎呀，太好了，终于有点盼头了。坐的五脊六兽的，太累挺了。”

对面戴眼镜的乘客笑着说道，“一看同志你就不常出门。”

林城不好意思的笑了，“确实出的少。但是以后……”

林野不待林城说完，就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提醒不要那么实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林城心领神会，赶紧闭上了嘴巴。

火车再次启动，列车员将洗手间的门锁打开。

兄弟俩轮流起身去上了厕所。

等到林野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一个拄着拐少了半截右腿的男人。

那人大概三十多岁，胡子拉碴，穿着颜色发旧破破烂烂的衣服裤子。

头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油腻的打了绺，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的比较明亮。

林野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遇到老弱病残都会能帮就帮一把。

但是，这個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林城看到弟弟回来了，立刻站了起来，“老二，你上里面坐着，我坐的腰生疼，这位同志坐两站就下车了。”

林野摆手拒绝了，“不用，你老实坐着吧。”

其实附近就有空座，但他不想让林城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况且坐久了站会儿也不错。

那个男人一脸感激的对着他们说道，“谢谢，你们都是好人啊。”

林城憨厚的笑了，“啥好人不好人的，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林野淡淡一笑，没有吭声。

他除了关注着林城他们，也扫描了一圈车厢里的众生百态。

在这个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初期阶段，大家伙出远门只能携带现金，就算是想出了各种藏钱的方法，有时也难逃被偷的命运。

通常半夜时分，人们大都困倦了，也是小偷小摸高发的时间段。

又因为很多小偷都是几个人配合流窜作案，没有监控等设施，很多时候即便报案也很难侦破。

林野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报道。

八几年的时候，有个男子坐火车，一路上被偷了六次，而且是被不同的团伙偷的！

最后反扒大队，从那节车厢里抓了十多个小偷，而乘客只有五六个人，还包括一名儿童。

按照小偷们的行话说，这叫圈羊。

小偷把他们自己比作狼，偷是外行的说法，他们不说偷这个字，称为洗腰，是偷的雅称。

火车平稳的运行着，很多人困意袭来又睡着了。

林城已经睡过一觉了，但是看着车窗外黑乎乎的夜色出了会神，又迷糊了过去。

对面的乘客起身要去厕所，招呼林野，“小兄弟，你坐我这里。”

“好，谢谢。”林野道谢之后，走去了那边的座位。

落座后，他跟那个腿有残疾的男人互看了一眼。

对方立即挤出了一个笑容，“真不好意思啊，我把你坐占了。”

林野抱起了双臂，不冷不热的说道，“没关系，助人为乐是传统美德，别人也会这样做的。”

“还是你们心肠好。”男人拍了拍自己那只剩半截的大腿，“哎，自从我瘸了以后，也算是尝尽人间冷暖了。”

林野注意到，他右手的两根手指有点特别，目光一凝，心里冒出了一些猜测，不由更加警惕。

这时，三人座那边一个没有睡着的老大娘好信的问，“腿怎么弄的？”

男人苦笑，“事故。”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上了。

去上厕所的男乘客迟迟未归，林野也就一直坐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