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说:“父亲母亲不在,你就安分些,你知道咱家在山里有许多闲话的。”
“我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吧?”
“知道了,清楚了。”苏一一重重的点着头,说完就带着自己的诸多心思垂头走了。
云素不多揣摩她心思,看到树下遗落的书卷,略微取笑一声,捡起带回主屋。
这会儿他也无心再去弹什么琴了,小心收好母亲的檀木琴,又把书放在一旁的木架上,之后便望着天色愣神。
直至夜色将临,他神情又一次变得凝重挣扎。
云素抿抿干涩的嘴唇,知道时间到了,他吹灭主屋的火,推门出去。
天边的墨色蔓延,浓浓黑雾中屋外原本崎岖不平的路面好像突然平整了,他眯着眼努力看清周遭。
苏一一点燃的烛光飘出屋,云素总算看清楚了,他仰起头试图捕捉月的踪迹。
很幸运,那轮月也随着天色的转变缓缓升起撒下月华。
天幕彻底换了色彩,回到自己房里的云素先是去到窗边,确认了如若没有云朵的阻拦,月光能顺利的从窗外桑叶间照进屋内。
之后他熟络的紧蹙着眉躺下,闭上眼,黑色如潮水涌来。
眉面不自觉涌现挣扎痛苦的神情。
这种神情并不让人喜欢,但这是深深的刻在他骨子里,在那病重的一年中,他几乎无时不刻不是这种神情。
云素确实恐惧着一些事情,恐惧步入那些没有形色的梦。
在很早之前他就醒悟,终究不能使这份恐惧长久。他希望自己能安心舒适一些,需要解脱。
于是他常开一扇窗,若有光亮在,他当然分得清现实虚妄。
云素睁开眼,极为仔细又认真的看着月光与桑树倒影投射进屋中的怪物,将它记在心里。
之后垂眉闭目。
这举动实行的极其缓慢,他总觉着这样子那些东西就能来的慢一些。
然而在他闭上眼的一刻,黑色的天骤然砸了下来。
黑色的地陷也紧跟着落下去了。
弯月洒下的皎洁不吝啬不偏倚的穿过天空照拂小院。
意识的海洋中,黑色巨口将他一口吞下。
在那口中,有张牙舞爪的人影扑过来。
它踩在冰冷的水潭上,还会响起一道道连绵不绝的水声。
除此之外,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寻不到出路,难见得清明。
而这空白,一望无际。
它赶了很久的路才来到近前,友好的向他伸出手,把他引入其中。
黑色又不像是黑色了,他跟着人影走,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里的碎片,它们揉捏成混乱,再随着眼前的场景慢慢变得模糊。
桑叶中探出一个脑袋,她从窗户中看去,床榻上云素平静的躺着。这与她预想的有所差别,她觉着云素许是已经睡下了,略感无趣。
模糊的不止是黑色,他的意识也跟着模糊,忘记了思想。
他突然听到一阵清晰的脚步,总算发现自己正在步入空白。
巨大的不安与恐惧袭来,他恐惧却再也回不去方才月下,胸腔中涌出一股力量,云素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月被云朵遮蔽。
冷静下来,没有月光是常有的事,从苏醒到如今,他理应有旁的法子。
于是他开始听,用耳朵去捕捉周遭一切响动,这些响动除了那儿也有的水声外,无一不是贴近真实的。
如此夜以继日,他的听力当然会比旁人好上些许。
清晰听到屋檐上延绵的猫叫,有桑叶被风吹动的簌簌声,还有一些人声。
他用力的眨着眼,希望这样让自己清醒一些。
云素辨认出其中一个近距离的呼吸是苏一一,但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很陌生的脚步。
他听过许多的脚步声,不管是动物的还是人的,此时他却辨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的脚步。
诸多脚步中,对于人的云素当然最是了解,它的行走节奏与人一致,但有些奇怪。
奇怪就奇怪在它太轻了,并非是那种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轻。
细细听去,大概只有踮着脚走路才会是那样子,若是偶尔也就罢了,但它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踮着脚走。
云素瞬时汗毛倒立彻底清醒,他屏息凝视,轻轻下了床榻,摸起门口的柴刀,再缓缓移步窗边。
听起来,那东西是在院里行走,并且走的不算快。
他先找上窗外树旁的苏一一。
“噤声。”
云素迅速从窗台探出手捂住她那正欲惊呼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