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得不再恨的同时也在爱，用同一双眼睛欢笑和哭泣。”-----阿尔亥

今年的中秋之夜，她是独自陪着母亲在家乡的小城里度过。而之后的国庆长假，对她来说，已不算什么假期，更无所谓长短，因为她终于退休啦!退休后的每一天都是假期，每一个日子都是福利。在这第一个彻底松弛，不需要担心假期综合征的“节日”里，她安安静静的守着母亲，过了二十天。

虽然终于迎来了她渴盼已久的“假期”，不再需要往返奔波，可以任性的在故乡长住了，可如今故乡却成了异乡，当年那个陌生的上海反倒成了家的方向。当年那些在回家路上奔走的焦灼与期盼，在这二十二年间，迷失了方向。

二十多年前，为了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她调到了上海的一个学校。在期待和好奇中，她与这个城市磨合着。差异似乎无处不在，有时不解，有时无奈，更多的是感受、调整。她看上去适应很快，7月份入职，9月份开新生家长会，就可以大致听懂家长们的上海话了。在一群外地老师中，她的语言关过的算快的。工作岗位上，也被予以更多的信任，也就更加忙碌。可她一旦安静下来，就会有无限的感伤。故乡那座小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握着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在那些春风沉醉的夜晚小路上，在那些冬日暖阳的公园湖边，她总是希望痛哭一场。曾经做过最疯狂的事，周五下班坐火车回去，周一早上再坐最早一班回来，办公室里准备着一套洗漱用品。这样的奔波，持续了不少时日！回家成了她生活的主旋律。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就是在返回的路上。常常在欢聚和别离两种情感模式中切换。喜悦和感伤同行。很多年以后，她常常在反思这个问题，身边有许多外地的同事，为何总是一副享受大上海的神情，甚至连在小区收废品的一家，大人孩子五六口人，蜗居在小区的一角搭出来的棚子里，每天却可以过的热火朝天。偏偏她，有房有稳定工作，还会这样长久的忧伤？年轻的忧伤啊，仿佛一生那样漫长！直到有一个雨天，在她下班的路上从电瓶车上摔下来，骨折入院。一切才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喧嚣的，热烈的，起伏的、忧伤的，所有的一切全部停止了。她终于静了下来，半年时间没有上班，她静静地躺着，体会着这身体和心灵的残缺。

那段时间她母亲还没有退休，父亲来到她身边照顾她们一家三口的生活。那是怎样的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啊！母亲有时候也会到上海来小住一段时间，她记住的欢笑和美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模糊着，而每每那一天要离别了，母亲会选择一个她上班的日子，独自自己去车站。而她就会急着看时针滴答滴答来到下班的时刻，明知道回到家也见不到母亲了，还是骑着车一路狂奔。推开家门，看到屋子里角角落落都收拾的一尘不染。桌上烧好了饭菜，她睡过的床单，洗好晒好叠在床边。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就在那么安静的房间，那一刻悲从中来，天地之间空空荡荡，一种虚无萦绕在炊烟升起的对方。唉，这样的日日夜夜还犹在眼前。为什么今天变成了故乡成了他乡？

现在的她回到家乡，无需孩子陪伴，从远离她出国读书的那一天起，渐行渐远成为了常态。也无需爱人陪伴，各自回家陪伴各自老人也成为常态。如果不是疫情时期父亲突然离世，她恍惚的感受到回到原生家庭的那个成为她心里永久说的伤，还是会连续几天恶补那些味蕾的熟悉感。家乡的早餐最丰盛。这个是在上海一直没有享受到的缺憾。除了牛奶和豆浆，还会有鸡汁谷粒汤，油茶、胡辣汤、小米粥、赤豆糊------饼的种类就更多了，十几种应该都有了。她每天都换着花样吃。然而吃完了早餐干啥呢？母亲的饮食有自己严格的规律。一日三餐也不需要她来操持。那么就出门溜达。第一天可以看看自己熟悉的街道怎样改天换地，第二天继续扩大版图，去自己不太熟悉的区域，同样也是面目全非，第三天，再次外出的时候，就有点不知去哪的茫然了。这时候真的感受到了二十年前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