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文家堡篇 第12回上 马舞之灾卷土重来(1 / 2)千岁鹤归之九重渊首页

申末时刻,滚滚乌云从西边施然而来。一股闷热之气随西河推开门,涌入屋内。殷旬带病躺在床上,因药力而时感困顿,合眼睡了一觉醒来,也才过去半个时辰。虽说是自己选的,但眼下卧床的日子才不到半日,殷旬心中已经焦躁起来。“她怎么还不来……”殷旬望着床顶,自言自语着。

见殷旬醒来,西河便出门去换炉香,躺在床上的殷旬立刻坐了起来,他隔空关上门,一只手从枕下拿出母亲带来的皮卷,单手打开来铺在膝头。这是一幅岭元城的地图,从上面标明的密密麻麻的地点来看,应该是一副比寻常地图更加详尽的千陌图,是殷旬托母亲找人专门订制。

在那地图里面,还卷着一支装药的圆筒形药罐。殷旬没有打开药罐,只是检查了地图后,将其再次卷入地图中。地图塞回枕下,殷旬重新躺下来,闭上眼睛等待西河归来。

门开了,却没听见西河进来的声音。殷旬唤了几声。

“西河,我渴了。”

轻盈的脚步向他走来,来人在桌边停留片刻便来到殷旬的身边。

“你是自己起来喝,还是要人扶你啊。”

殷旬立即睁开眼,看见站在床边的文袅袅,缓缓坐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水杯。

文袅袅转身在桌边面朝殷旬坐下来,仔细打量着殷旬的模样。被包扎得只剩半边脸的殷旬,在文袅袅眼中十分好笑。

“你终于,肯见我了。”

听见殷旬这话,文袅袅脸上的笑意立刻消散,她严肃地望着殷旬,似乎要把他看穿一般。“他怕不是为了逼我出门,才弄伤自己?”文袅袅的疑问即将出口,但还是被自己的理智打消了念头。“他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我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文袅袅心想。

殷旬似乎看出了文袅袅的想法,解释道:“随我母亲一起回来的妻汝迎,是母亲看中的人,你知道吗?”

文袅袅天真地摇摇头,接着说:“你见过了吗?”

殷旬笑道:“我这个样子,如何去见。”

“也是。”

两人的话似乎已经说尽,房内再没有别的声音。

“本来想早点过来看看你,可是溪月小叔说听泉阁要清净,我才拖到这个时候。”文袅袅率先打破沉默。“哥,我不是故意不见你,只是父亲交代给我的事,让我心烦的很。”

殷旬心中冷笑。文袅袅的一声“哥”刺痛了殷旬,他缓缓闭上眼,靠在枕上佯装休憩。

文袅袅听见殷旬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被殷旬抢先一步:“你说舅舅委托你的事,是什么?”

文袅袅低头,双手在膝头纠缠。

“这次家祭,我被选中,做……做主祭人。”

殷旬睁开眼,仔细打量文袅袅的模样,不像是说谎。殷旬又松懈了身体,小声回道:“你做好准备了吗?后天就是家祭了。”

“我需要准备什么?定好之后,一切不都是按老规矩,我只需当好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就够了,父亲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结束之后……”他们都清楚,家祭之后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父亲说,对这次主祭人选,奉主尚未回应,但他让我先做好准备。”文袅袅伸开双臂,向殷旬展示自己的束腰,“看,是不是瘦了,从前天起,我已经在吃素了,等到家祭那天的子时开始,我就什么也不能吃了,喝水都要定量,一切都是为……算了不提也罢,等家祭礼毕,顺利接受‘奉主’的封礼,就算结束了。”

文袅袅说的“封礼”是指什么,他们两人都不清楚。接受“封礼”的时候,只留被选中人在祭台上,所以文袅袅届时会经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会知晓。

“准备好了吗?”

“是啊,祭祀的衣服略有些大,已经改好了尺寸,头冠也是早就备好的,就差拿在手里的……”

殷旬突然少见地、毫无耐心地打断文袅袅:“我是问,你准备好了吗?别的我不知道,但接受‘封礼’意味着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当然准备好了,怎么说我也是文家族长的女儿。”见殷旬不说话,文袅袅她站起来,踱步来到门前,回头望向屋内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文袅袅完成“封礼”后,就代表她会成为下一任文家家主,她将接受来自家族安排的婚姻,在次年完婚。

殷旬无声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哥哥应该提前恭喜你了!”文袅袅看向殷旬。他接着说:“我们家的大小姐,终于要成为大人,担起文家的大梁了。”

文袅袅面向殷旬,她在殷旬的眼中,看到了真挚的祝福,她的嘴角翘起,露出欣慰之中带着释然的笑容。文袅袅走向殷旬,脚步逐渐加快,她扑向殷旬身边,整张脸埋在手臂里大哭起来,眼泪似决堤之水,片刻便浸湿了被褥。

“我不想当主祭……我不想和大家分开……”

“看来还是没准备好。”殷旬艰难地抬起手臂,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抚着她小声说:“傻妹妹,不管你和谁结婚都不会离开文家,你可是要成为文家家主的人啊。”

“可是……”文袅袅抬起头,一双湿润的眼睛望着殷旬,她十分委屈地说:“阿朗说不定要走,连你……他们说你定了妻家小姐,到时候也要离开文家,我不想和你们分开……”说罢文袅袅再一次大哭起来。

殷旬为她捋了捋贴在她额上不知是被泪水还是汗水打湿的头发,用缠着药布的手,温柔的为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

“就这样放肆的哭吧,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为我……为我们难过痛哭的模样了。”

殷旬抱着这样的想法,也不再开口阻止她哭泣,只是轻轻抚摸文袅袅的头,就像是安抚任性的小孩一般。对他来说,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成为文袅袅的哥哥。

“阿朗的事已经定下来了?”

文袅袅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殷旬反问:“你难道不知吗?今日你出事前,与阿朗在一处,他没告诉你?”

殷旬轻轻摆头,思索着自己今日与绿月舟相处之时,是否忽视了什么。

文袅袅擦了擦泪痕,回头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嘴接着说:“泉屋那两人的身份确定了,姓温的那位,确实是一直隐居在青城山刍荛观里,说是近来青城山上出了事,就是那个给王宫里供奉丹药的徽元会,他们以假乱真欺瞒王上,近来才被查出来,险些牵连到刍荛观,在观里养身的温老这才离开。至于他身边的‘侄子’,大概是他的护卫吧。”

“原来是这样。”殷旬心想自己仅仅数日不管家,竟错失了这些消息。不过,若真是如此,那晚临春馆出事,仅凭两个普通人怎能阻止“病发”的绿月舟呢?殷旬将这一疑问埋在心里,预感不久便会有答案。

“先前你问我,若是二伯也答应让阿朗离开,我该如何……”文袅袅低头讪笑道:“你说的对,局势已定我也无能为力,可我还是不相信泉屋那两个人,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是中了毒才……”

“大姑娘?大姑娘!”门外侍女的声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相处。

文袅袅有些气恼,回头说:“催什么催,我和表哥说话呢,等会儿再回去。”

可门外的呼喊仍未停止,焦急的侍女朝门里喊道:“大姑娘,不好了,有东西闯进屏襄馆了!”

文袅袅看一眼殷旬,瞧他点点头,文袅袅才转身走向门边打开门,如预想般看到一脸焦急的侍女墨莲。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文袅袅眼里训斥了自己的侍女,接着迈出门去说:“慌什么,好好说。”

“姑娘,这屏襄馆恐怕不能回了……”

文袅袅邹起眉头,还未开口问询缘故,前院里突然喧闹起来。

“说了要静养,怎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文袅袅提起裙摆气冲冲的向前院走去,没走出几步,前院里传来几声侍女的尖叫,不由得让文袅袅止住了脚步。

慌乱的声音越来越近,墨莲赶紧将文袅袅护在身后,两人后退几步,向开着门的主屋走去。

“不用管我,表哥还在病中,须有人看顾,我留下来你去找朔叔,通知溪月叔叔……”

两人刚走到主屋门前,屋内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屋内涌出一阵尘烟,文袅袅赶忙进门,却看见房顶坍塌了一个窟窿,屋内尘土漫天碎瓦砾簌簌落下,一时间看不清什么人在地上呻吟。

“姑娘快看!”墨莲大叫一声,指着地上。

一个小厮正躺在坍塌的瓦片上哀叫,在那小厮的身上,还趴着一只灰绒绒的、长着两对翅膀的、正朝她们龇着牙的小兽。

文袅袅还未仔细看,那小兽忽然跃起向她扑过来,文袅袅抬手抵御,幸而墨莲反应极快,将文袅袅扑倒在门外,躲过了小兽的攻击。两人起身再看时,只瞧见那小兽消失在院墙顶的尾巴。

“快去,通知父亲,有灵兽闯入,朝柳莘堂方向去了!”墨莲领命离开,文袅袅走进屋内赶紧查看殷旬的状态,见他在榻上安然无恙的坐着,便回头看向躺在地上已经昏迷的小厮。

墨肚越过听泉阁的院墙,直奔柳莘堂而去,在墨肚的眼中,那一片区域昏暗、气味单一,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墨肚在柳莘堂的墙下跃起扑腾着翅膀正要翻越围墙时,“嘣”的一声竟一头撞上了墙外的结界。

“怎么了怎么了,墨肚你没事吧?”

墨肚身上的意符传来声音。墨肚站起来摇摇脑袋,接着用后爪费力地扒拉着自己的后脑勺,好不容易才从靠近左耳的后脑处扯下一枚粘得紧紧的树叶。

原来,这是墨肚从听泉阁屋内逃跑时,殷旬偷偷下在它身上的限制。没了这片叶子,柳莘堂外的结界也就消失了,墨肚准备再次起飞进入柳莘堂,突然竖起耳朵,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赶紧躲藏起来,摇晃的小尾巴也静止不动了。

是两名手提匣子的侍女,她们并未发现藏在拐角草丛里的墨肚,可就在这时,墨肚身上的意符再次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