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如此，这三界恐怕早就没了。”桑离抿了一口酒，“我原以为历经了十几万年的磨砺，早已可以如天道所愿，以三界存亡为本。却不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认可天道所作所为，尤其几百年前他消失那一刻，我宁愿……这三界直接毁灭……”

桑离说出的话有股子刺骨的冷寂悲伤，尧天回转头，望向身后的茅草屋微微一叹。

他们五人执掌神界，尊崇万事，到头来却还是拿天道无能为力……

“我琢磨了许久，总觉得还是该来瞧一瞧。”尧天沉默了半晌，突然出声，“我觉醒后牧尘就出了事，你在这里一躲就是百年，有些话还未来得及告所你。”

桑离抬眸，眼中一贯的云淡风轻，只是在听到牧尘这两个字之时，才狠狠的，缩了一下。

“当年，你对情这一事一直不曾开窍，是以，我虽瞧出了牧尘的的心思，却也没在意，总以为时间久了，他自然也就看出不会有回应，想来也就会放弃了，却不想你决定殉道之时，他拼着神界毁于一旦的后果，也想要救你，那时候我便知道，若是我不帮他……若是……我不帮他，便是真的不在意我们这数十万年的情谊。”

桑离微愣，看着尧天，唇角渐渐收抿。

“桑离，我想牧尘大抵也是不希望你知道这一切的，要不然这八万年来也不至于费了如此多的周折，但即便我们什么都不说，在暮天身上，总归你也能瞧出些分明来。”

“再说我们几人虽没有打破天道定下来的天命，但牧尘他做到了，算了，我……言尽于此。”

尧天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外，桑离怔怔回首，看着身后的茅草屋，眼中的淡漠顷刻间分崩离析，只剩下无尽的哀伤。

她何尝不懂，暮天，倾慕之人，挂念之人，皆是她？

牧尘八万年前桃林中那一席话，便是暮天此身的由来。

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回首时，竟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明明她才是那个拥有混沌之力和生命之力，必须殉道的上神，可牧尘却花了八万年扭转乾坤，硬生生的逆天改命。

数年前昆仑墟，她苏醒时尚不知真相，曾还声声质问。

如今想来，那时他内心该是何等的难过？

百年时光，上万个日夜，她守在此地，原以为已经将心化成了金刚石，却不想尧天几句漫不经心的话。便能让她筑起的高墙顷刻间瓦解。

怎能忘记？

桃林、昆仑墟、极地之域……四海八荒目及之处，皆是他的身影。

世人皆说轮回转世便会忘记前生，可怎就在她这里行不通了？且越发清晰明了。

那人执着了十几万年，一步一步入侵，又岂是百年就可相提并论的。

是她……害死了牧尘，又哪里有颜面去见桑桑和暮归。

迷雾森林外，已经大半个成人高的孩童眼巴巴望着从林子里飞出来的尧天，迎了上去:“叔叔，我阿娘她……”

话到一半，眼眶哄了半圈，哽咽得说不下去。

尧天摸了摸桑桑的头:“先回去吧，你阿娘心里藏着事，还未想通，等想通了，自会回到神界。”

“叔叔，我父神还会回来吗？”半晌后，低低的声音从尧天身后传来，尧天脚步一顿，没有回应。

只是，良久之后才转身道:“桑桑，你父神顶天立地，望你和暮归亦能如此，将来神界的重担必压在你二人身上，任重道远，如今他……不在了，我和泽煌他们代替你父神照料你二人，这百年泽煌对你不忍严苛，你虽灵力纯净，到底年纪轻，无法精进，再加上神界诸神对你多有照拂，留在神界并非好事。”

桑桑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但:“叔叔，您说的是。”

“仙界天帝东深上神本就是梧桐仙境的族长，他能力出众，又曾在昆仑墟修行，你可跟随他学习，过几日我便封了你的灵力，将你模样幻化，你便跟着他好生修炼，待灵力大成，再回神界由我和泽煌教导。”

桑桑朗声回了声是，她清楚即便不为了自己，为了弟弟也要成长起来，是以眼底的伤感冲淡了不少:“叔叔，是不是等我从三界回来，便能见到阿娘了？”

“桑桑，你阿娘如今还未想明白，一切待她想通了再说吧。“”尧天答非所问，摇了摇头，望向三界交汇之处，带着桑桑超神界入口而去。

迷雾森林的守护阵法已开，加上尧天走了这样一遭，一些知世情的修仙者便知道消失上百年的桑离上神怕是一个人躲在此处悲伤春秋去了。

岁月易逝，斯人已去，往事不可追，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因着这样的道理，各处仙府酒宴的请帖一封封进了迷雾森林。

望着满屋子的请帖，桑离挑了挑眉，随后紧皱的眉头一松，好半晌才哼了一声:“这三界的修仙者真是闲得发慌。”

挥了挥衣袖，随手从那堆请帖中抽出一张，就离开了迷雾森林。

若是将那请帖翻开，定是可以看到熟悉的字体。

过了千年，仍旧是龙飞凤舞，甚为张扬。

梧桐仙境，新降火凤，同邀诸君，前来共庆。

千万年以来，凤皇一族的火凤极为尊贵，数万年才有幸降下一只，且一脉相承，可谓是皇族血脉，向来单薄。

是以，一只火凤降世，东深才会这般高兴张扬，邀三界共庆。

也是该看看老朋友了，萧祁那家伙想必也念她得紧，桑离这样想着，驾着云不免更迅速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