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哭声带着震彻人心的传染力,砸开了人们建立在心中的防护堤。围观的人群纷纷潸然泪下,感情充沛的孩童们虽然并不十分明白老僧在哭什么,但也跟着哇哇大哭,哭得肝肠寸断。那些漕帮的人本来还想要拉开他,此时也已丧失了冷静,跟着他的哭腔一把又一把地抹眼泪。
赵敢的心中也是越发苦闷,但依旧平静地上前将那老僧扶起,“老师父,老师父,您的善心,他们泉下一定会知道的。”那老僧转而死死抓住了赵敢的手,哭喊道,“你、就是你!你一定要看清楚是哪个害了娃儿些!你不能叫他们枉死呐!不能呐!”
老僧终被人搀扶着请去,几位分舵主都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但赵敢仍然保持着一股冷冽的平静,招呼着众人上了船。
唢呐与锣鼓声齐响,前来送别的百姓们驻足在岸边,将手中的鲜花向着船队抛去。丧船满载着对死者的留恋与祝福,在赵敢的带领下从朝天门码头驶出。为首的是赵敢与几位分舵主所在的三艘主船,随后是八艘载着棺材的丧船,最后是漕帮负责护送的船只。
四通镖局的人所乘的客船停靠在与朝天门隔江而望的北岸小码头,杨思远离开前告知他们在此处等待,随同出殡的船队一起送丧。章秉是早他们一步上的船,他虽与赵敢有些交情,但在丧礼上到底还是属于外宾。见到卫祁予生龙活虎的模样,他又惊奇又高兴,再听说过卫祁予在乐山派的一番经历,他更乐得合不拢嘴,对卫祁予的欣赏又加重了几分。
谈及漕帮的现状,他的表情却不太乐观,“我已将茶马帮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可我担心他们还是怀疑……”
“他们连四通镖局的话也不信?”卫祁予惊讶。
“漕帮与茶马帮的积怨不是一朝一夕铸成,但是这回的事属实蹊跷,赵帮主心思冷静,希望他能及早迈过这一坎,把事情想明白。”章秉只能轻叹。
聂清嘉没出声,似乎在思考什么。
罗兮兮与方穹百无聊赖地靠在船边看风景,忽然,她看到漕帮的船队从江口上驶出来,兴奋地大叫道,“来了!他们来了!”
客船随即加入了送丧的船队,排列在运棺的丧船之后。
“他们要把棺材运到哪里去?”罗兮兮好奇地发问,但是一时间没有人答得上来。船队一路航行,除了他们之外,江面上连一艘船只也不见,显然是漕帮事先封锁了水线。卫祁予还敏锐地看见,船队每行经一个漕帮码头,码头边就会有漕帮人点起一排红蜡烛,放出河灯。如此神秘的葬仪,卫祁予也是第一次得见。
“他们要把棺材悬葬在山崖间,据说,这是巴蜀之地特有的葬制。”章秉解释说。
“悬棺于山崖之间?这……简直闻所未闻。”卫祁予震惊,见方穹与罗兮兮也是一脸惊讶,不禁问道,“方师兄与小师姐也没听说过?”
方穹摇头,罗兮兮说:“以前我们寺里的老师公死了,都是一把火就烧化了。人都没了,还讲究那些做什么?”
章秉忍不住驳道:“佛家人出世,不寄托于死后的世界,只求来生。但我等世俗之人不一样,家里的至亲去了,我们只希望他们死后到了黄泉界,仍旧能像在地上一般生活,更盼望他们的在天之灵能庇护后代子孙,常伴亲族左右。”
听到这里,聂清嘉似有所感,抬头望向了被乌云遮蔽的天。
说话间,船队来到一处狭窄的山峡,两侧山崖陡立,半山腰往上天然形成了一排排凹陷的石龛,这里便是赵敢选定的落棺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