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入口香甜，浓郁的果香在舌尖翻滚，初入喉中，只觉暖流顺喉而下，没有辛辣之味，也不觉着烧喉，只是缓缓地将暖意带到全身，最后落入腹中，然后如出弦的快箭，迅速从腹部直击脑门，如夏夜的烟火瞬间炸开，绚丽夺目，让人精神百倍，又心情愉悦。

“好酒！”他不禁赞叹道，“这么好的酒，怎么今天才拿出来？小气鬼。”

他点点身边佳人的鼻子，手立刻被对方拍打掉。

“小气？”朱尔声音尖利起来，“你这只铁公鸡，竟然说我小气。找死吗？”

“不想死，不想死，”他笑着搂住她，“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

“哼！”她气呼呼地转过头，躲开他的吻，“要不是看你为救我受了伤，我才不把白箬家的满月酒拿出来呢？”

随后又挣脱开他的怀抱，用力戳着他的胸膛说：“这可是白虎族族长才能喝的解忧酒，一滴价值千金。”

“是是是，是我不识我家宝贝的好心。”他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下去。

在朱尔眼里，这是在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却不知自己正在玩火，罗德瑞克的胸中被她点燃了一团火，若不及时止住，他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逾越之事来。

他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闻着她的体香，将升起的烈火生生压了下去。

“心情好点了？”她问，头靠在他心口的位置，手环着他的背。

“嗯，好多了。谢谢。”

他知道，她之前的体贴和现在的酒，都是为了安抚自己受伤的心。

平日里对自己的浓情蜜意视若无睹，除了上次在龙族被俘时主动献吻，她从不习惯和自己的亲密举动，每每都是半推半就地让他亲吻。看似对彼此的感情不太上心，在关键时刻却总能给予自己最有力的精神支持。就是这样才让他对她的追逐欲罢不能。

“你知道吗？”他亲吻着她的发，“你进来之前，我还在想自己要不要活下去这个傻问题。”

“确实挺傻的。哪有人好端端地不想活了？”

“可是，”他顿了顿，不知该不该把自己负面的情绪传达给她，“在母亲去世后，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是找到她的凶手。”

“这么说杀她的凶手找到了？”

“唉找到了。”他有些后悔了，他不该告诉她这件事，现在她即将知道自己可怕的一面。

“是谁？”

他沉默了，没有回答，他不敢回答。

她从他怀里坐起来，看着他，片刻后问：“是谁，罗瑞？”

望着她似乎已经了然的表情，他开始发抖，想要回避她的眼神，却始终无法从她那双望不见底的黑眸上移开。

他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深怕她立刻起身离开，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能不回答，更不想撒谎。内心深处他明白，她早已知道答案，只是想亲耳听到自己说出口而已。

那么，他回答后，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愤怒，然后痛骂自己？这样倒好了。

他怕她会害怕自己，然后全身心地抗拒自己，甚至像那些人一样把自己看成是个怪物。

她还在看自己，在等自己的回复。

他深吸一口气说：“是我。”然后等着狂风暴雨袭来。

“可怜的罗瑞。”

但是他没等来痛骂，也没看到害怕或者是嫌弃的目光，而是得到心上人温柔地抚摸。

“一定很难受吧，发现事实后。”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像哄孩子一般，语气轻柔。

他抓住她的手，一同贴在自己的脸上，不敢置信地问：“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为什么？因为你为了保护自己而错杀了自己的母亲吗？”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错杀了母亲，而不是故意要杀她呢？”

“罗瑞，”她没有被抓住的手理了理他的刘海，“即使是丧心病狂之人，也不会无故对自己的母亲起杀念的。更何况，那时你才八岁，正是渴望父母呵护的时候，怎会无缘无故地想要加害你的母亲呢？”

“但是，”他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但是确实是我控制母亲，让她自尽的。”

“那么理由呢？你想起来了吗？”

理由？是的，理由是什么呢？为什么他说母亲是坏孩子，需要被惩罚呢？

“我偷听他们说话被发现了，然后母亲唤我进屋，我本能地感到危险，便往自己房间跑。”他一边回忆，一边寻找着，“但是很快便被伽夫追上，被他拽着往母亲房间去。”

是了，那个时候被伽夫死死拽着的感觉，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惧，于是……

“内心深处，我感知到自己有生命危险，便开启了自己当时所会的全部心系魔法。然后……”

然后，宅邸里所有的人被他唤醒，跟着他内心发狂的幼兽疯癫起来。

“先是我的贴身侍女，将烛台尖利的顶端扎入了乳母的心窝。”喷涌而出的鲜血再次在眼前呈现，“然后是侍从、守院的武士们，挥着刀剑，相互砍杀着。”

满眼的残肢断臂，满耳的厮杀喊叫。

若不是脸上感受着朱尔的体温，他可能会再次被那晚的记忆拖入深渊。

“那些都是无辜的人，却在我的暗示下，对平日里的同伴拔刀相向，互相残杀。这样的我，难道不可怕吗？”

“可怕。”她平淡地说出这两个字，“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确实很可怕。但，做出这些事情的你，只是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

“你是指，那晚我的行为，可以被原谅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朱尔冷静的回答，让他放心，但也同时让他感到忧虑。她太过于冷静了，表现得像在听陌生人的故事一般。

但他不是陌生人，他与她有着多年情分，如今更是发展成男女之情，未来甚至有可能成为终身伴侣。他过往的事例，难道不是应该成为她是否接受自己作为她终身伴侣的参考吗？还是，她始终没有考虑过自己？

“你原谅你自己吗？”她反问道。

他摇摇头。怎么可能？虽说那时自己只是个孩子，但是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那么多个无辜的生命惨死，他怎可能原谅自己？

“罗瑞，我以为，原谅分两种。一个是你伤害了他人，为了得到他们的原谅，你拼命地去道歉，去挽救，最后得到了他们的谅解和释怀，不再被他们指责。大多数人认为，这样就达到了赎罪的目的。但是我觉着这很伪善。”

她喝完杯中酒，又给自己斟满一杯，边喝边说。

“错就是错。无论罪过多小，已经发生的事实，是无法被原谅抹去的。所以我觉着这些想要获得被害者谅解的人，实际上根本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不过是不想被他人责骂，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而做的妥协罢了。”

“你更认同那些毫无悔意的人？”他皱眉，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女人奇怪的想法。

她摇了摇头，继续说：“我不认同那些没有悔意的罪犯，但是我喜欢他们的真实，至少他们敢于正视自己犯下的罪行。是的，我伤害了你，我也知道加诸在你身上的伤痛无法被抹去，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接受。重要的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他笑着给她再次空的酒杯里斟满酒。今晚的她，似乎话有些多，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吗？

“改啊。”她两颊泛红，人已微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以此为戒，在今后的人生中决不让自己犯同样的错误。所以啊……”

她摇晃着食指，来到他的胸前，戳了戳，言辞开始含糊不清：“牢记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这是你要做的。”

他笑了，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她醉了的样子，十分让人怜爱。迷蒙的眼神，红彤彤的脸颊，一边说着让他安心的话，一边嘟着嘴。让他怎能不喜爱？

想着，左手来到她的脑后托着，吻上她的红唇，先是浅浅地轻啄着，她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任他亲吻，身体慢慢靠了上来。随着她柔软的身体与自己紧贴，罗德瑞克的体温也渐渐升高，环在她腰上的手加大了力道，让她完全地与自己贴合没有缝隙。他已不满足两唇的轻触，开始吮吸品尝她的红唇，厮磨着用舌头敲开了她的贝齿，伸了进去。

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声，双臂不知不觉环上了他的脖颈，在他的引导下也大胆地伸出舌头与他缠绵。一股热流带着甜蜜的满足感自下腹部涌起，他低吼着，越吻越深，手开始在她的身上游走。

此刻他将揪心的过往暂时抛开，他只想了解怀中这个女子的想法，他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占据了什么位置。

渴望着，探索着，他离开她的唇，吻着她的颊，舔舐她娇嫩的耳垂，顺着光洁的脖颈，在她诱人的锁骨上留下一道道吻痕。

“罗瑞！”她轻呼，拱起身子，似他碰到了自己敏感的地方。

这声轻呼将他的理智暂时带回了现实，他才发现二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床榻上。她娇喘着，躺在他的身下。

“朱尔，我好像无法停止了。”

心上人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自己在上面留下的红印，在将他的理智一点点拉回欲望深渊。

“你说要娶我。”她亦是如此，双手颤抖着解开他的衬衣，掌心贴上他滚烫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