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章 原来(1 / 2)浊世砺行首页

矮几一侧坐着翟妙儿,她右手支着脸庞,身子微微前倾,脉脉目光自剪水双瞳里溢出,飘飘荡荡间,便落在了矮几另一侧正襟危坐着的裴果脸。时间久了,那清澈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而她的脸,带着三分慵懒,三分痴痴,还有三分狡黠。

“原来。。。裴郎不爱听曲,也不好观舞,并不是不喜妙儿。裴郎要的,只是我两个离得近些,就似眼下这般,伴在一处,再说些体己话儿,那便最好。”

裴果咧嘴一笑,譬如春风拂面:“那便最好。”

这笑容说不出的爽朗,干净,而且养眼,并且好看。翟妙儿就觉着心头莫名悸动,嘴一张,吃吃道:“裴郎这样的好郎君,若只想说说话儿时,怕不有千百个好人儿争着抢着要与你说,却为何。。。却为何非要来这醉生楼,偏找了妙儿一个?”

裴果脸笑容渐渐淡去,声音也是淡淡的:“我若说,偌大洛阳城,浩浩数十万众,裴身处其间,却只是孑然一人,无亲无故,妙儿你可相信?”

不待翟妙儿接口,裴果已是悠悠扬扬,辗转起伏,一路说了下去。从那三千里外青山大漠间的武川六镇,一直到草长莺飞、绿树红花的温柔江左;有百战沙场,铁衣碎尽,也有兄弟情深,无奈天涯,还有他藏在心间,永远刺痛不已的那些身影,阿母、九真、英妹。。。

裴果语声低沉,神情略带恍惚,似深深陷在其中。说到精彩处,翟妙儿睁大了妙目,拍手叫好;说到黯然处,翟妙儿怅然低落,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哪怕裴果说的这些,其实有增有减,虚虚实实,翟妙儿听在耳朵里,却似已然痴了,只呓语不止:“裴郎,裴郎。。。原来你这般孤苦。妙儿的心里,好痛。”不经意间,纤纤玉手探过了矮几,轻轻捉着裴果的大手,纠缠在一起。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

小厅里烛火轻摇,檀香迷迭,内内外外都是朦胧,说不尽的旖旎。

翟妙儿觉着一阵又一阵的迷离,有那么一瞬间,她默默叨念:愿此迷离,无止无尽。

可惜,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九八。

沉默之中,裴果的嗓音忽然沙哑起来,语气也略有不对:“不瞒妙儿,其实。。。其实裴果在洛阳,也曾有过一个好友,无话不谈的那种。只可惜。。。哎,只可惜他出了事,从此留我独自在此,好生孤单。”

气氛实在暧昧,翟妙儿浑然不觉,妙目流盼:“哦?那又是谁?出了甚么事?”

“他的名字,叫作元朗。”裴果的声音陡然变得冷若冰霜:“我大不容易交了这么个好友,只可惜,去岁十月,他叫人暗杀了,尸首弃在城东阳渠之中,死不瞑目。”

针扎了一般,翟妙儿被裴果握住的那只柔荑一缩而回,她精致的五官都略见变形,虽是转瞬就恢复了正常,可双目中惊惶颜色隐隐犹存,实也瞒不得裴果。

只一两息间,翟妙儿复又抬头,双目炯炯,迎着裴果凌厉眼神,丝毫不避不让:“这元朗。。。到底是惹了什么事?竟遭如此横祸。。。”

“这是桩无头公案,至今未破。”裴果神情蹊跷,似笑非笑:“我亦不知他惹了什么事,我只知。。。”

翟妙儿追问甚急:“裴郎知晓甚么?”

“我只知,元朗兄出事之前,最后到的地方,正是这醉生楼!”裴果俊秀脸竟见少许狰狞:“不但如此,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吃酒,其时他意气飞扬,信誓旦旦,与我说约好了醉生楼里的妙儿女郎,要为他红袖添香!”

“啊?”翟妙儿花容失色,失声叫唤出来,身子一扭,斜斜歪在一边。

“甚么事?”静侍外头的龟奴闻声而入,其动作之迅捷,身形之矫健,大异平常。裴果看在眼里,心中一动:这醉生楼里的人,个个都不简单呐。

翟妙儿腾地站起身来,一转身,面向龟奴道:“没事,没甚事。”

龟奴兀自不甚放心:“妙儿女郎,你。。。真个没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