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打量这位厂长，提着的公文包放在胸前，怕下车时忘在车里，又伸出两手像抱娃娃似搂着，把胸前飘着的花领带压上多半截儿，漂白的衬衫，深兰色的西裤，光亮的皮凉鞋，里边衬的着白色的袜子，只是脑袋不作美，阳光下中间亮晶晶的，而周边却是黑呼呼的长发，怎么端详都像马戏团里的小丑。他想笑，又一时不知怎么个笑法，笑他个是小丑？还是笑他是厂长又是党高官？是嘲弄讽刺，还是笔恭笔敬地相敬如宾？

这位司机是受命而来，对厂长的恭敬殷勤，来之前对他早有交待，他只能照章行事，不得有任何偏差。杨承祖坐在后排，司机见一切就序，立刻开动马达，车驶出了光明机械厂的大门口，进入快行道，司机就加大马力，向西飞速驰向离十公里不远的目的地。

“您知道去哪儿吗？”司机把住方向盘问，同时有意无意地抓抓嘴唇上的那两撇小胡子。杨承祖一听，这不是明知顾问吗，他撇了一下司机，毫不犹豫地说去贵宾楼饭店。司机说：来前赵局长吩咐我先去局里，然后集中一块去贵宾楼。

啊，是是，理解理解，这是顺理成章，用不着多想。先到局里集合，局长总得讲说任务和注意事项什么的，这是杨承祖不假思索地想法，也是局长必须想到和做到的，这就是事前局长先做的功课。他随手掏出香烟对着鼻子闻着烟的香味儿，点上一只抽了一口，接着递给司机一只，拿着烟的手刚伸过去，即刻被司机挥手拒绝。因为司机本人不吸烟，也不许这位厂长在车里留下烟味儿。于是要厂长也把烟掐掉。杨承祖问这是命令吗？司机说是。杨承祖听后感到不是滋味，觉得司机是个什么都不顾的愣头青，不懂上下级的关系，不懂他处在什么地位。于是斜着头向司机蔑视地哼了一声根本就不理。心想，厂里的司机和所有的男男女女都不敢向他发号这样的施令，而你却敢跟我杨承祖动这样的干戈，反了你了！于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就是一痛批评斥责。而司机压住心中的火气，不能反抗，更不能跟他上犟劲，这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而这时的杨承祖倒得寸进尺，不依为恥反以为荣，嘴里不上串的话说个不停。但是司机仍在稳着心不反对更不敌对，看到司机的容忍态度，杨承祖以大欺小的心也低落下来，他在想，不要得理不让人，他毕竟不是机械局的局长，尽管这位司机是局里的人。但是杨承祖嘴上的烟仍在冒着，弄的车里雾烟涨气，

实在看不下去的司机开始向他斜愣眼，意思是赶紧把烟掐掉！而杨承祖哪里听的下去，照抽不误，这时的司机可不干了！赌气把车停在一边，转身向杨承祖冷眼厉逼，命令他必须即刻掐掉！看到司机的面孔如此的冷酷逼人，倒像个打手，问他你想怎么着？司机立愣着双眼威胁道：你是老鼠，我是专拿你猫！现在的杨承祖可不是嘴里唱出的烟云，受到司机的遏制，要真的动起手来，他杨承祖力气和手段再大再高明，也抵不过这位两撇黑胡子司机。而且又急着去机械局见局长，不能因为一只烟误了他的大事，不一抽也罢！还是光棍不吃眼前亏。于是自叹道县官不如现管，只好掐掉烟头，一了百了。

但是他在想，他是局里的司机，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杨承祖的心里多少产生点儿怀疑，但瞬间就消失了。于是脑子里又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