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风箱的这位师兄是属于上不得台面的那一类徒弟，技艺不到家，只能打下手。闷闷不乐地带远山到院子里，昨天看了远山的本事，因此不敢糊弄远山，只好一句一句的讲解。

打制一件铁具一般要经过六道工序，选料、加温、盯火候、锤打、淬火、磨口，不仅工序繁杂，而且需精雕细琢。

他告诉远山，打铁这行没有什么知识，只凭师傅的口头传教。主要看个人悟性，基本是在干中学，每个步骤都得认真琢磨。自己就是因为悟性不够，已经拉了半年多风箱。

下午，高师傅让远山站在旁边看，不许问、不许说，就专心看，一连看了三天后，高师傅开始考校远山的悟性，“为何要反复锤打？”

远山想了想，“好象是要把铁条里的什么东西砸出来。”

高师傅两眼发亮，又问，“为何要把铁条反复烧红了后再锤打？”

远山摸了摸头，犹豫道：“也许是增加它的硬度和形状，也许是容易把什么东西打出来。”

两位抡大锤的师兄，听到这话，都放下了锤看着远山，远山被看得脸红，不知道对与错。

高师傅热泪盈眶，双手合什，“老天啊，谁再说他是傻子，老子大嘴巴子抽他，谢谢老天爷，让我遇到了这么个奇才！”

指着一个伙计，“过来，今后你来拉风箱，以前的专门负责运料。”

这位不幸被选中的伙计，既不敢抱怨师傅，也不敢得罪远山，只好憋屈地放下了大锤，拉起了风箱。

高师傅兴奋地告诉远山，“小子，反复锤打是为了清除铁条里的杂质，就好比人拉屎一样，拉干净了，肚子就舒服了，没有杂质，东西才好用。把铁条反复烧红了后再锤打，确实如你说的是增加它的硬度和形状，容易把杂质清除掉。”

高师傅拍了拍远山的肩膀，“你小子是个人才，比我当年学徒的时候厉害多了，远远胜过这几个小子，好好干！”

远山只是嘿嘿憨笑着点头。

此后，高师傅从挑选铁料开始手把手的教，加温、盯火候、锤打、淬火、磨口，依次过关。

作坊里的人最喜欢看远山抡大锤的形象，七十斤的大锤在远山的手中就像小孩子的小木锤，上下翻飞，轻若无物。

高师傅的小锤指到哪里，远山的大锤就打到哪里，叮当、咣当的声音交错起伏，高温湿热的作坊里，天天奏响着动听的劳动号子。

熊熊燃烧的炉火，把光着上身的远山映照得就像下凡的天神，一块块钢铁般的肌肉疙瘩、一颗颗晶莹闪亮的汗珠子，如同春药一样吸引着作坊里的大老爷们看得如痴如醉，常常忘了干活。

自从远山正式上台锤打后，这些人干得活越来越少，主要是远山的效率太高，一锤下去，那一点的杂质就被彻底清除干净，绝不需要第二锤，更不需要反复锤打。

店里有了远山操锤后，许多抡锤的伙计渐渐就没事可干了，到后来，所有的原来抡锤的伙计都参与到生炉子的事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