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98颍州(2 / 2)重造天下首页

南边的一处庄子,老者抬头看了看天,自语道:“云向东一场风,云向西风凄凄”,便低头继续关注地面。他时而一个弓步,时而一个跳跃,规避着烂泥与水坑。村头的槐树下有一座盘磨,一口水井。几个闲汉或蹲或坐,正在穷侃,什么刘延柱单刀入阵,张门五出棺,说的是五个月前流贼破颍州的事。老者从一旁经过,叹道:“合着谁谁哭,合不着谁谁笑”,在泥泞中艰难地去了。

磨盘旁,有听众道:“这都说乱了,跟原来的也不搭调,老婆纺花,一缕缕儿来”。主喷的汉子抗议道:“你咋老抠疵俺“。

水井旁,刘洪起正在饮马,待他饮完马,刷括了一番马匹,将水桶还了人,致了谢,重新架上马鞍,系上马肚带,将口袋拴在马背上,仍是不肯走,他双手扶着马鞍,听着汉子们的穷侃。

日色向晚,雨过天晴,蜻蜓满天。

刘洪起向一个打水的老者施礼道:“老叔一向少会”。那老者连忙撂了扁担,回礼道:“远客是哪地张哩?”。二人寒暄了几句后,老者道:“咱颍州有两家扛大载的,都堂李家,尚书张家,这两家原先是颍川卫的军户头儿,自李家的老爷和张家的老太爷中了进士,可混抖啦。这李家好景不长,李老爷干系上了魏太监,头七八年就打瓦了,留下个儿子李相公,笨牛拙犟,他老子刚死,一伙子招了三百个吃粮的办乡团,家业都扑腾干了。正引着人在太影地里练武哩,那不是”,说着,老者往湖边一指。一旁有人道:“也兴能成。生意好做,伙计难合,要是几家乡绅拔分子凑办乡团,末后了也不知谁听谁的”。老者道:“成个屁,就那老实疙瘩?一伙生坯子”,说罢挑着水桶去了,“大水淹得连年荒,东奔西跑饿断肠,日出东山把狗打,日落西山见阎王”,却将几句民谣留给了刘洪起。

刘洪起由民谣中回过神来,心道都堂李家,哪个都堂?都御使,副都御使,佥都御使都叫都堂。都察院相当于中纪委,都察院左都御史就中纪高官,左副都御史就是中纪委副书记,左佥都御史就是第二副书记。至于右副都御史,右佥都御史,那是给巡抚的荣誉职衔,又叫加衔,李精白做过山东巡抚,加衔是都察院右佥都御使,这便是都堂李家的由来。

尚书张家的老太爷张鹤鸣,干过五省军务总督,总督湖广,四川,广西,贵州,云南军务。张家与李家都是军户出身,大明的制度是,军户家中只限一人考科举,军藉出身的进士很多,比如杨鹤杨嗣昌父子就是一对,这家军户怎么出了两个进士?要么是老子杨鹤成了进士后,就不再是军户了,儿子就能考科举?至于颍州的尚书张家,张鹤鸣与张鹤腾兄弟进士,要么是兄弟分家,一户变两户。

张鹤鸣是天启朝的兵部尚书,崇祯元年的五省总督。崇祯元年,都堂李家出事了,但尚书张家却登峰造极了。颍州的尚书张家,势力远过于都堂李家,这两家是姻亲。都堂李家子息单薄,李精白就李麟孙一个儿子,有个次子早年就死了。

史载,张鹤鸣于诸子百家无不涉猎,于六书,乐律,天文,医卜皆勾其要旨。只是刘洪起晚来了五个月,见不到这位八十四岁的老人家了。高闯王破了颍州城,杀了张老爷子,六年后,民间自发地称李自成称为闯王,于是李闯王把高闯王的血债也一并接收了。原始资料上的闯逆二字,史书一律判读为李自成,实际原始资料上的闯逆多半指高迎祥。李自成从没自称过闯王,被民间称为闯王也是六年以后的事。但史书将高迎祥的一切行为都转稼到李自成身上,或是高迎祥到哪里,身边一定跟着李自成,是俩人合伙干的,实际李自成很少出陕西,也没参与过凤阳之役。

明末清初的历史就是一笔烂帐,客观原因是原始资料的消亡,主观原因是明史学家的庸碌。那几个搞明史的老家伙,只会将明史改成白话文,往自已的著作里一摆,既无考证精神,又无论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