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雨夜1

狂风呼啸，大雨滂沱，窗前的树影子被扯得支离破碎，尖啸的风卷起雨滴拍打在屋顶，震得窗户直晃。

楚洛挽立在窗前，支棱着耳朵使劲听，风雨声中似忽有汽车的鸣笛声，是路过还是开进这座戒备森严的公馆里，就无从得知了。

她跟枕云哥哥两个人牵着手走进一楼的门厅时，听见大钟敲了六下。然后那些人把枕云哥哥带到楼上去，他不顾周围那么多人，把自己拥在胸口：“挽挽不要怕，一会我就带你回家”，他的怀抱很暖和，手很有力，声音也很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怕，如果他们你不要反抗，反抗会伤到自己的，不要让自己受伤不管他们让你做什么你都照做”，他捧着她的脸颊，眼神里是二十多年来所有的深情：“我会带你回去的，你不要怕。”

他缓缓地放开她，转身走向未知的命运，他说，声音不大，但清晰而坚定：“挽挽，我爱你。”

那些人把他推推搡搡带上二楼，他奋力回过头来，眉目间有说不完的牵挂，他没有出声，但她分明可以看见他的口型在说：“不要怕，等我。”然后，他就被推着走过楼梯拐角，看不到了。

“不要反抗。”

“他们让你做什么你都照做。”

“不要怕，等我。”

她一个人被关在慕公馆后院的洋楼里，楼内楼外楼上楼下都是持枪的男人有的穿着黑西装，有的是深绿色的军装，每一个都面无表情

她想起学校里那几句流传很广的顺口溜：“何家的天下慕家的枪，容家的女儿燕家的财”，想起关于慕家的许多传闻：何总司令的把兄弟，四大家族，慕三少专横跋扈眠花宿柳，还有无论哪一条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如果那位慕三少要对自己行什么龌龊手段，只怕不会有人能救自己的。

楚洛挽在走进慕家大门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那时候她只有一腔孤勇，秋枕云却显然知道，所以他话里言间反复在提醒自己不要以死相拼，要活着，而他无论如何都会带自己走

她抱着肩膀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去想象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两个穿靛蓝色衣裙的仆妇端着水果和茶点走进来，楚洛挽转过身，努力绷着面皮，微微仰起头，装出一副淡然无畏的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长裙里的腿肚在微微发抖。两名仆妇看着桌子上半分没动的晚餐，交换了一个楚洛挽看不懂的眼神，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赔着笑脸道：“这晚餐是不合姐的胃口吗？那姐想吃什么？我再叫厨房去做。”

被问起“想吃什么”，楚洛挽不禁有些想骂人，她饿了两个多时，现在什么都想吃，拜慕三少所赐，她什么都不敢动，只能十分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想芙蕖园的盐水鸭，挺直腰板学着林伊没有表情也没有语调说：“不用了，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