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

断壁残恒中，染血的残阳将苏富贵的影子无线拉长。

他在往前走，走得很慢，但他并没有停下，空洞的眼神表明他也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也不愿多想，甚至心里深处觉得这样更好。

他继续往前走，姿势很怪。

他总是左脚脚尖先沾地，然后在整个左脚落实，最后右脚快速跟上，周而复始，一步步朝前走。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短刀，平凡、常见，容易让人忽视的短刀。

光线渐暗，可远看去，淡淡荧光，似乎有集镇的轮廓，几声愤怒犬叫隐隐传来。

苏富贵眼中点起一抹好奇，怎么会有狗？

自他一路从海滨踏出来，见过几个人，无一不是饿的连树皮都吃的干净，可这里竟然有一条狗。

难道狗肉不比树皮好吃？

脚步方向朝集镇走去，空洞的眼神亮渐渐起更多的色彩。

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吃狗肉，那时天已黑，爸妈端着半盘狗肉从外面急忙忙回来，对着苏富贵有丝诱惑，有丝期冀，也有丝兴奋道：“狗子，好东西，赶紧尝尝。”

“你是什么人？站住！别动！”

一声暴喝突然打断苏富贵思绪。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接近了集镇。

那是一双小眼睛，与声音相反，这是一双胆小的小眼睛，哪怕这是眼睛藏在碉堡里也能清晰的从外面看到他的胆小。

苏富贵继续朝前走。

“你别过来，站住！我有枪的！”

威严再次响起，这次似乎有了慌乱。

苏富贵没有理会，依旧朝前走。

“你真的别动啦！”威严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再往前走，我真的就开枪了！真的！我告诉你，我可是杀过人的人！”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声枪响，一发子弹射在苏富贵三米前地方。

苏富贵突然笑了，自他回来后第一次简单如此胆小的人，有枪竟然不敢直接对人。

他站在那里，朝碉堡望去。

是个胖子，肥腻的胖子，可这个年代怎么会有胖子？之前苏富贵还曾见过几个快要饿死的人倒在路边。

“谁他妈闯我狗爷的地盘？不想混了吗！”

一声嚣张怒吼从碉堡后的集镇响起，黑影转瞬而至。苏富贵眼神不由错愕一下。

这是一条狗，放大版的土狗。

它双脚站地直立，穿着艳红大裤衩，右手抓着板砖，嘴里叼着骨头朝苏富贵一瞪，“嗨，孙子，敢闯你狗爷地盘，是不是欠抽啦！”

派头、韵味、神态，这话说的比流氓还地道。

“你真的是狗？”苏富贵好奇的围绕着土狗转了两圈，“你不会是个混混变成狗来吓人的吧？”

“我吓你个仙人板板！”

土狗跳起来一板砖就朝苏富贵扪去，身姿可谓是虎虎生威，没有几年功夫绝对做不到这种韵味。

苏富贵右手大拇指往刀锷一顶，刀即将出鞘。

人什么时候对周围环境最为忽视？

就在此时。

一道黄光突然从苏富贵身后袭来。

一前一后，两道攻击可谓时机拿捏恰到好处，如演练千百次般默契。

土狗眼皮狂跳，在半空中强行一顿，往后一拉。

这黄光是什么？

它不知道，没有见过，也更不会和他配合！

苏富贵此时像是刚发现这道黄光，他也确实才发现。

这是一个人，变成黄色激光的一个人。以他现在情况，若被击中身体必然会被击穿。可同样以他现在情况，这一击单凭他自己，那断然是避无可避。

‘铮’的一响。

黑影一现。

一青年男子挡在苏富贵身后。

他消瘦，刚毅，仗剑挡住激光。

激光打到地上，一个老头幻化而出，盯着年轻男子疯狂吼道：“混蛋！老子跟你都没有见过，更是无冤无仇！你他妈追杀老子一路了，你脑子有病吧！”

年轻男子不为所动，他的剑如他一样刚毅，指着老头道：“末世三年，你为了自身私欲，共杀人七十二人。按罪当杀！”

“哈！”老头像听到天大笑话，“这乱世谁他妈没杀过人？越京城城主林以南为了巩固越京城地位更是杀了上万人，你他妈怎么不敢去杀他啊！”

青年男子道：“他也救了越京城麾下一千八百多万人。”

老头更加不服气吼道：“那这样算，老子也救了五百多人！你怎么不说！”

年轻男子道：“这样算的话，你一共杀了一千六百多人。所以你还是该死。”

言罢，他不在去说，也不用去说，因为他的话是告诉自己。

他做事，只要给自己交代。

剑举平胸，炽白光芒在剑身亮起，而他目光却坚定不移盯住老头。老头目光也紧紧看着他胸前的剑，他知道，这是把可怕的剑。

风吹过，灰尘在风中打转。

激光刺眼，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肃杀之意。

老头率先动了。

他猛冲向青年，激光在右手凝聚不发，似乎再找致命一击。

青年也动了，他脚步往后一溜，似乎是要和老头拉开距离。

两人一追一跑，一杀一躲，此时全都变了。

苏富贵也动了，走路的姿势依旧怪异，一步一合朝右边走。

风更急，灰尘在空中被吹散。

老头长啸一声，凌空翻转，手中光团散做千点雨滴，在青年头顶洒下。

就在这一瞬，青年的剑终于动了。

一剑挥下，夺目而出。

漫天光雨刹那消散大半，剑芒不灭，反而更疾，刹那刺穿老头身体。

青年眼睛却未看老头，反而盯向四周散落光雨。

之前两次也是这样。

这个必定是分身，真身藏在光雨中逃脱。

果然，一粒远去雨滴化成人形，疯狂朝远处奔跑。只是他更加苍老，仿佛随时都能老死一般。

青年眼神一凛，提剑就冲过去。

身影极扯，两人转瞬消失在天际。

苏富贵停了下来，手中刀鞘摆了摆位置。

半晌之后，土壤突然松动。

枯槁身影的从地里爬出，正是远去老头更加老的样子。

他贪婪呼吸着空气，在他跳起前这个光球便通过脚埋在地里，远去的自然又是一个分身。

老头有气无力望着青年远去方向，有气无力道：“这事，老子绝对不会就这......”

还没说完，他瞳孔猛地往外一扩。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手颤抖朝喉咙摸去。

刀鞘！

一柄刀鞘插在喉咙里！

刀鞘自然是苏富贵的刀鞘，一旁土狗看的狗毛炸起！

他看到老头和青年在动手时苏富贵动了，更看到苏富贵在两人交手快结束时停下。原本这种行为没什么，可在老头从苏富贵身前土里爬出来时，土狗心里真切感到毛骨悚然！

难道他知道老头会从这里爬出来！

这个荒诞的念头在土狗脑子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