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一十九章 封神大会(六)(1 / 2)小共主首页

连雨垂泄,将西岐笼络成一方水泽,空就此还不作罢,又飘浮来一团团愁云惨雾,将地间最后可能透下的一点光亮,悉数吞没殆尽。

街上一片昏暗,只闻行人步履匆匆,鞋屐踩踏过积成水泽的水面,溅出一圈带有泥浆的水花,须臾而开,一瞬即落。

掌伞的自是稍稍惬意,穿了蓑衣也可任性走慢点,出门未带雨具的,除了脚步走快些,希望赶在衣袍未湿透前到家,别无他法,而坐在酒楼客栈饮酒作乐的,看着街上行人匆匆,酒肉穿肠,不出的人生惬意。

刮风下雨,街边散摊基本是生意全无,谁人也不会傻愣到有这份闲情逸致坐街而食,最起码找家门面铺子,苍蝇馆也可,唤上一壶温酒,再佐配一二菜,便可惬意聊度公不作美的光景。

这种自然是家境殷实、袖袋有银之人可为之事,若是换做一个上有高堂下有妻的而立当年之辈,恐怕就得掂量一番,且不有没有这份闲淡光景供之挥霍,仅吃酒的银子就首先舍不得,一人潇洒吃酒全家受冻挨饿,这种事情但凡稍有良心之人,自是做不出来。

而此时就在漫连雨中,空荡荡的街边孤零地支棱着一把油纸大伞,像朵怒放的纸花,随着风吹雨斜而左右晃摆,始终不曾落败。

伞下摆着一张方桌,桌上一壶酒,一碟肥美卤肉,桌旁坐着一位失魂落魄之人。

酒肆掌柜在拿去十两银子后,便舍去收摊回家的念头,跑去斜对面的酒楼中,唤上一碟油香豆,酒水未曾舍得点,看着雨幕中的怪人,边吃边感叹,有钱饶生活他真搞不懂!

杨千秋头脑至今还是一团乱麻,不明白为何自己一梦醒来,他恩爱疼惜的妻儿为何会被家族长老焚火烧死,街坊四邻人人都如避鬼祟离他丈外远,甚至有婆姨戳面骂他石头心肠,西岐镇的一切光景都与几年前大为不同,斜对面他常去的书局如今都变成了酒楼,可这一切他竟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杨千秋只感觉自己大梦了一场,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诉他,读书不如啖肉,养妻养子不如啖肉,离家是为啖肉,回家是为啖肉,无肉不欢,无肉不寐。

看一眼桌上肉香冲鼻的卤肉,杨千秋脑海迅疾闪过些许模糊不清的画面,胃里当即有些东西开始翻涌,“呕……嗬”,好一阵绞肠呕吐,一股股腥臭之物过口而出,被雨水冲刷混搅,在空气里飘散些许异味。

最后吐的再无可吐之物,杨千秋才用酒水漱口,再看一眼桌上的卤肉,杨千秋毫无拾筷的口腹之欲。

蓦然,余光被地上吐物中夹杂的某种动物皮毛所吸引,杨千秋认真看一眼,皱了皱眉头,蓦然想起邻居吐露的风言风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莫非……

不会,邻居所言与家中长老言辞相差无几,断不是信口胡诌,那些惨死家畜皆是丧于幼子之口,是幼子……

杨千秋摇摇头,晃散脑海那点惊世骇俗的古怪念头,看一眼斜对面正瞧看他的酒肆掌柜,招招手示意对方给自己添一二佐酒菜,顺便又掏了几两碎银掷于桌角。

片刻后,掌柜弓腰冒雨跑来,变戏法的从身子下掏出一个食龛放于桌上,一把搂过桌角碎银,撂下一句“还想吃什么尽管点”,便又跑回酒楼。

杨千秋笑了笑,这掌柜倒是做买卖的好手,堂而皇之在对面酒楼点菜送过来,不过一趟溜腿,却多赚几两银子,做法虽有投机取巧,但却也无太大问题。

一盘糖醋鱼,一盘辣豆腐,一荤一素,依照他掏出的银子看,掌柜倒也算厚道。

“吧唧吧唧……”,有鞋屐踩水的声响传入耳畔,张千秋扭头看去,有位掌伞而来的笑面男子,袍袖随着他某种有节奏的走动而发出银子轻响,再加上浑身流露出来的懒散劲,杨千秋怎么看都觉着这位仁兄是刚从醉生梦死之地走出的纨绔来子弟。

只是,不知为何,杨千秋看着摇头晃脑踱步走来的男子,顿感尤为刺目,这种感觉就仿佛对方是十两银子一壶的老酒,而他不过就是街边酒肆几钱银子即可买来的寡淡酒水。

杨千秋视线下移,落在男子素净金边长袍之上,而男子似乎正是冲他而来,还冲他挥了挥手,杨千秋莫名下意识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长衫,胸前一大片暗红油渍,两袖也不例外,就如同许久未曾洁洗一样。

男子颇为自来熟,落座后打个响指,招招手,对面酒楼中便跑来一位欢欣雀跃的跑堂,男子淡淡了句老规矩,跑堂欣然而去。

男子瞅了瞅杨千秋,看了看油伞外的雨幕,笑道:“水一帘,地我两隔,悠哉乐哉,妙不可言!”

“顶着这鬼气找你,是看你醇良未丧的份上,当然,更重要的是你有那他人无法匹及的一份祖荫所在,若不是如此,我会舍下美酒佳人,跑来与你这般大费唇舌?”

“西岐眼看就要变成一盘即将被涮锅的美味,啧啧,有大怪物就喜欢用各类生灵的神魂涮锅而食,你他们这种大佬是不是病的很严重,若是你再装死不醒,届时这具皮囊怕是难有立锥之地,嘿嘿,要不然等你被涮锅的时候,直接釜底抽薪,再一脚踢翻那口破锅,送他个轮回殿堂大礼包,岂不妙哉?”

杨千秋听得似懂非懂,但最起码对同桌而坐的男子有个初步印象,一个疯子!

跑堂掌伞送来酒食,一壶酒,一碟佐酒酱豆,而后拿着一块碎银美滋滋离去。

男子自斟自饮两杯,吃口酱豆,叹息道:“给你吐了这么多口水,委实浪费老子千金难买的大好光景,是与那翡翠巷子的花娘做游戏不够惬意,还是神仙楼的酒水不好喝……你不是不知道,万界之内,老子的光景最值钱哎!”

杨千秋看着自来熟的男子自言自语甚至是啰里啰嗦,的口干舌燥就抿口酒,吃口酱豆,浑然将他当做了倾诉衷肠塑像纸人一般。

杨千、秋按耐下不知缘何而生的厌恶,长吸一气后,定了定心神,趁男子抿酒的空隙,执礼道:“这位仁兄,你我可是旧识?”

男子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呵呵轻笑,好不易止住笑声,方才道:“不是旧识胜似旧识,甚至还可以你是我的领路恩人,昔日若是没有你,我怕是早变成四不像一般的存在了,所以有此恩情在,我这不得不远地万里赶来报恩嘛!”

“最起码我得亲眼看着你灰飞烟灭才行,这是我的唯一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