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3章(1 / 2)卿本荣华首页

他不清楚相府究竟招惹了怎样难缠的对头,只是倘若这些人会对凌曦造成威胁,他是必定不会留下活口的。

杀意陡增,他拼命的意图愈发明显,身上开的刀口自然也多了。恰逢雷霆大作,暴雨倾盆,一切恍若初见。与众护卫清剿杀手后,他一身淋漓鲜血,终于不支倒下,血流如注。

他只觉头重如灌了水银,眼皮被火炙烤着,耳边轰轰隆隆,似有锥子击打着颅骨。

恍惚里,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滴在脸上,一下,两下,一声声“叔叔”敲打着他的心脏。他甚至能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小手环上他的腰,额上落了一记轻吻,那是她独有的安慰法。鼻尖萦着淡淡的女儿香,他想推开她,告诉她这于礼不合,她怎么能和他睡一张床,盖一条被,无论她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她是他要明媒正娶的妻,怎能让她在婚前便做出这种举动?他又怎么舍得,让她因为自己被人诟病?

可他真的没有力气。

他一觉醒来,日光暖暖,床头空无一物,屋内摆设简单无匹,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他略略放心,却在下一刻,满心惊惧床边站着阿绿,她似笑非笑,像个丑陋的怪物。而几乎是同时,他想起昨夜神志不清时曾微掀了眼,一盏琉璃灯若隐若现,那是上元节,他给凌曦买的……

“意外吧?”阿绿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你昨天是睡在凌曦那儿的,不过,总不能让你今天还在那儿吧,这不就成全了你们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怎么样,我扶你过来可费了不少劲呢,感激我吧?”

她故意凑近,气息吐在他脸上,他几欲作呕,虽力气尚未恢复,可还是扬手挥出一巴掌:“住口!”

他只恨打得不够重,她却捂了脸奇异地笑着:“本想借此成就你我的美好姻缘,可你只晓得喊她的名字!你就这样渴望着她吗?还是说,你们已经……哈哈,难道傻子也可以?你是怎么调教她的,她功夫如何?让你这样念念不忘,想必很不错吧……”

他实在不想听到她的污言秽语,他扶着床沿坐起,长发覆面,神情不明:“你……做了什么?”

“我们吗?你猜啊?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的!”她声如恶鬼。

他想,她必定是疯了。

“凌曦在哪儿?”

“噢,她啊?我告诉她,东面那座山崖最高处的七絮草可以救你的命,现在,她大概已经摔死了吧。”

他心中大痛,那个“死”字好像化作了无数小虫噬咬着他的每一寸神志。他探出手,摸索藏在身上的短剑……

“那个傻子,真是好骗,我胡诌的名字,乱涂的画,就能让她去死……呃……”阿绿瞪大了双眼,一柄短剑当胸而过,而顷刻间,他已披散着发,赤脚冲了出去。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没有温柔,也没有冷漠,连原本经年不化的疏离也没有,眸中带血,状如地狱厉鬼。那样清俊好看、鹤立鸡群的少年啊,状如厉鬼。

找到凌曦时,她趴伏在一块半山处突出的巨石上,脸上有着数道伤痕,身边散落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药草,虽然她早已失去了意识,怀中却依然紧紧抱着一株草,那大抵就是跟阿绿画的最像的那一株吧。

万幸,她没有死。

他将她捞起,狠狠地抱住,那种恨不得将她溶入骨血的感情,岂是“失而复得”四字就能概括得了的?

那是他的骨、他的肉、他的血、他的神思,倘若被生生剜去,如何不疼?他跋山涉水、千跪万叩寻回,如何不激动?

那一刻,他不想追究楚相的掉以轻心,也不想思考阿绿是如何让凌曦成功离开戒备森严的相府的,他唯一想做的,只有谢天谢地。

“我要娶凌曦。”他沉了眉眼,认真庄重,说给自己听,也说给面前这个运筹帷幄多年的朝中重臣听。

楚相从案前抬起头,一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流露出的竟不再是玩味或是沉郁……

他实在不愿相信,那种感情……是欣慰。

“相爷,我无意赘言。”他下定决心,抬起头与楚相对视,“我早已视小情为妻,恳请成全名分,此后毕生心愿,无非应她所求。”

“还有?”楚相哂笑一声,继续从容不迫地翻阅公文。

这个老狐狸……他不由得暗骂一声,硬着头皮道:“我确还有事相询。凌曦口中的姨娘……是否就是……我的母亲。”

“你不是早猜到了?”楚相终于停笔,“自己都没指望当年那番蹩脚的说辞能取信于我吧?你与你父肖像,又从母姓沈,千方百计混入相府,大概是听了你那怪老头师父的话,想替你父亲问候我这位老友吧?”

他被一语道破心思,全无招架之力,却仍不得不问个究竟:“江若,我的父亲,曾官拜大将军,却在我三岁时被五马分尸。接着母亲回来,带我东躲西藏两年,将我交给师父后,杳无音信……师父说,我身世凄苦,全拜你所赐!你如今万人之上,我只问你,是否脚踩我父亲鲜血?”

“为人子者,心怀父母之恩便可。我只有一句,此生,问心无愧。”

楚相不再回答,闭目靠在紫檀椅上,像是睡着了。

他突然发现,这个男人,鬓已星星,倦意就算是阖着眼也能透出来。听说楚相患有严重的心疾,这么多年,他也是很累的吧。

成亲那天,千街灯火,十里锦绣,他看着凌曦一身红装,缓缓向他走来,一步一步,那样端庄。也不知是谁教的她,想必她学得很辛苦。他虽瞧不见她凤冠霞帔下的神情,但不用猜就知道,她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有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和母亲的一样。

凌曦不通人事,他也未曾急切。自他来到楚府便知,楚相从未放弃过,那些放眼天下都绝无仅有的珍贵药材,她不知服了多少。虽无明显起色,可他相信,一切都是暂时的,她会好起来,她会是天下第一冰雪聪明、玲珑无方的姑娘。

等待无价之宝的醒来,他又怎么会急?

阿绿没有死。

那一剑竟没能要了她的命,莫非是他彼时实在无力,旁人又不知她对凌曦所做的事,才由她跑了?

可伤害凌曦的人,不得不死。

阿绿有着盘根错节的家族,找到她不费吹灰之力。

他提剑刺去,这一剑又稳又狠,她断无生还之理。

生命的尽头,阿绿的尖叫如此凄厉,歇斯底里:“沈漱衣!你以为你可以跟她在一起吗?你做梦,你做梦!你去我房里,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哈哈哈哈,你敢吗?你敢吗?”

他再也无法忍受,抽出剑来。她喷出血雨,顷刻间没了声息。

“疯子。”他闭了眼,可……这个疯子最后的声音,却如毒蛇般在他心头盘桓啃噬,解不开,斩不断。

步履不由得驱使,他步入了她的房间。

小女子而已,藏东西无非是那几处,可就是这个小女子啊,那非人的怨毒与疯狂,摧毁了他和小情触手可及的幸福。

阿绿的小匣子里,是几块破碎的血衣和一沓发黄的书信。

他的恨意,在那一刹,充斥了整个大脑。

当日午后,楚相去不远处的昀山狩猎,他携小情陪同。

待归来,暮色已沉,离凌曦的帐篷差不多还有一里路,楚相从马上跌落……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已有些苍老的男人兀自挣扎,就如同多年前,这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多么讽刺。

他半蹲下来,望着犯了心疾的岳父,轻声道:“苍天有眼。”

此时此刻,他只想杀了楚相,只想如此而已。首个sgzne